“……连你也不要他了么?”

穆悠望着老马的眼睛,方才他分明听出了,景晚月那句“它已不愿跟我了”里面有很淡却又很浓的悲伤。

“你不要他了。”穆悠再道。

他握起缰绳,牵着老马从这杀戮之地离开,深邃的双眸望着前方,却失去了焦点。

他一遍一遍不断重复着喃喃自语,夕阳将一人一马的身影拖得很长很长。

“你不要他了,你不要他了……我……我也不要他了。”

……

当夜飞骥营为景晚月大摆接风宴,校尉以上将官坐于营中士厅,其余士兵亦领到了一份丰盛的吃食,各自分麾食用。

景晚月上任首日,不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整肃了营内风气,更以疾风之姿,领着少于对方一多半的人马将前来滋事的乌兹敌军打得落花流水,当即令全营慑服不已。

“老实说,我还以为景将军年纪轻轻就爬到这个位置,一定是因为出身,如今一见,原来当真是少年英雄,名不虚传!”

“可不是嘛!景丞相和程大人都是一顶一的好官,他家的孩子绝非纨绔!”

“对啊!景将军居然还与马兵同吃同住,毫无一点架子!”

“听跟随而来的士兵们说,景将军一向是这样,吃得下苦,从不搞特殊!”

“不过说起架子,那也还是有的,并非上官排场,而是将军杀气,那眼神行事,任谁看了不说一句冷得够呛!”

“可不,毕竟战场拼杀,没点气势怎么行?不过话又说回来,景将军的样貌身段当真出挑,脱了铠甲,便是个文气优雅的少年郎!”

……

士兵们边吃边聊,十分畅快,话题来来回回总绕不开景晚月,穆悠便听不下去了。

他阴着脸拢起自己的食物走了,独自一人兜兜转转,不知怎么的竟又来到了草料房。

睹物思人,他忍不住想起和景晚月在这里共同生活的日子,尤其是那一夜……

不愿再走进这伤心地,索性靠着屋后坐下来,捧着油纸包和酒坛,味同嚼蜡地大口吃喝。

这是他入飞骥营以后吃的最好的一顿饭,托了景晚月的福。

如今他是什长了,他们这些有外族血统的草芥也终于不再被人欺负,亦是托了景晚月的福。

还有不久前,他去找李校尉领擅自出营的罚,李校尉犹豫了片刻,说今夜事忙容后再论,又用十分欲言又止的眼神看着他,含糊地说偶尔一次算了算了只要以后不再犯就行,反正也没几个人知道,知道的上官也不会怪责你。

穆悠就明白了。

所谓“知道的上官”不就是景晚月和他的部下么?

李校尉言下之意,不就是景晚月不会忍心罚他,他的部下自然也不会到处说闲话么?

到头来,仍是托了景晚月的福。

那他穆悠到底算个什么呢?

他猛地仰头,灌下一大口酒,心头烧灼,辣入脏腑,他的眼睛亦被刺痛了,看着天上的明月都觉得朦胧摇晃。

月影照耀下,远方似乎有个人影,亦是摇摇晃晃,可脚步虽踉跄,却又明显是一门心思、非常执着地向这里走来。

月色明朗,很快,穆悠看清了那个人——

……是景晚月。

仿佛是喝多了。

穆悠心头一滞,下意识起身想走,但正走来的景晚月突然停下脚步抬起头,一双清冷忧虑的眼已然看到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请个假,后天继续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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