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躺在床上,泪流满面,扫一眼瘦巴巴的吴轩,神情麻木。
她呆呆地望着帐顶,突然一个挺身,抓起床头的瓷枕,用力朝吴轩扔过去。
一屋子的女眷丫鬟婆子都呆住了。
砰的一声,瓷枕重重地砸在吴轩身上,他被砸得往后退了两步,接着一声脆响,瓷枕掉落,摔得四分五裂。
婆子们回过神,慌忙冲过来拉开吴轩,清理地上的碎片。
方氏被按回枕上。
她闭上眼睛,不肯再看吴轩一眼。
舅妈拉走吴轩,“轩哥,你娘这是太伤心了……来,让舅妈看看,疼不疼?”
吴轩摇摇头,“舅妈,我不疼。”
他习惯了。
吴轩退出母亲的院子,换上孝服,然后,独自一人回到前堂。
他没有爹爹了。
再没人为他遮风挡雨。
“祖父,孙儿想随叔父去庆州,送爹爹的灵柩回乡,让爹爹可以早日落叶归根,入土为安。”
吴轩一身缟素,朝老国公跪下。
众人正在商议治丧的事,前堂乱嗡嗡的,吴轩的话音落下,所有人停止争吵,诧异地看向他。
老国公也一脸惊讶,怔了片刻,看着瘦小的吴轩,神色缓和,目露欣慰:“好,这才是我们吴家的儿郎!”
夜里,照顾吴轩的婆子脱下他的里衣,不禁发出一声惊叫。
吴轩右肩上一大片青紫瘀痕,胳膊都肿了。
婆子心疼他,边擦眼泪边抱怨:“怎么伤成这样了?娘子再伤心,也不该拿你撒气,自己的孩子,娘子怎么忍心……”
吴轩眼皮低垂,看着自己脚上的麻鞋,“拿药酒来,揉揉就好了。”
第二天,七岁的吴轩随叔父赶往庆州,为吴父收殓尸首,扶棺回乡。
等他回到京师时,已经是秋天了。
他才七岁,父亲的丧事都是叔父料理的,无需他一个孩子做什么,但是他小小年纪亲自去庆州迎亡父的灵柩,千里扶棺,已经让世人大为惊叹。
吴轩用这种方式,稳固了自己国公府长孙的地位。
老国公为吴轩请了一位新的拳脚师父。
他的生活和往常一样,早起练基本功,学习熟悉口诀,下午练骑射,跟随家中老师学习兵法阵法。夜里,方氏检查他白天的功课,看着他吃下一碗强身壮体的补汤。
吴轩太瘦小了,方氏四处打听补身的药膳方,让婆子按着做了,逼吴轩吃下去。吴轩胃口不大,可是每顿都必须吃下一大碗牛羊肉,还要喝各种膳汤。
这晚,吴轩实在吃不下了,刚放下筷子,方氏把碗推到他面前,“这些都是贵重的补品,娘求了好久才求到的神仙方子,你不能剩下,全都得喝完,就是吐出来也得重新咽回去。你得长壮实点,这么瘦,怎么比得过你的堂弟?”
吴轩只得捧起碗把汤喝完。
他胀得难受,回到自己房里,走了几圈才躺下,还是觉得不舒服,翻来覆去睡不着,半夜时出了一身的冷汗,趴在床头,吐得昏天暗地,肠胃里的东西都吐尽了,吐到最后,他觉得自己好像把胃都吐掉了。
翌日,窗前灰蒙蒙的,吴轩听见院墙外传来的报晓的梆子声,爬起身,去院子蹲马步。
他和堂弟不一样,他要比他们更刻苦、更用功,他不能偷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