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了下来。

米吉娜正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座天国，似乎在幻想着什么。

尼特每前进一步，都让她感觉自己距离毁掉它更进一步。

尼特的停下，让米吉娜有些不高兴了：“怎么停下了？”

尼特指着祷告堂里的人：“怎么回事，妈妈你不是说那些人只是被你的眼睛控制了吗？”

“他们现在在做些什么？”

只看见在祷告堂里，那个之前被他们控制的人此刻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疯掉了，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他的眼睛化为了赤红，正在疯狂地攻击着周围的所有人。

祷告堂里的神明侍者们正在互相厮杀，顷刻间就只剩下一个，而那一个还在不断地嘶吼着。

“都该死，你们都该死。”

“你们有什么资格获得神明的爱。”

“只有我，只有我才可以向神明献祭，只有我才能够向神明祈祷。”

那人在血泊之中狂笑，看向了神殿之中的神明。

“只有我，才有资格向神明祈祷。”

他们的堕落和疯狂浸染了原本的仪式，彻底将其污染。

这就是嫉妒的魔眼的力量。

它不掠夺别人的力量，它只会毁掉别人。

它夺走的不是别人的力量，而是别人的理智，占据的不是别人的神血和躯壳，而是别人的心灵。

但是。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陷入红眼的疯狂里，米吉娜的那双魔眼变得越发明亮了，眼中的红色纹路变得越发魔性。

她嘴角微微扬起，似乎那些人的疯狂给她带来了无尽的愉悦。

她对着尼特说：“没有关系，他们本来就是那些家伙为非作歹的帮手，这只是对他们的小小惩罚。”

“他们死后，都会进入你的神国之中。”

米吉娜说：“不论是好人还是坏人，接下来都由你来救赎和惩罚他们就好了。”

尼特在米吉娜的催促下，接着朝着前面走去。

他说。

“是啊！”

“不论是好人坏人，进入神国就可以分辨了。”

“好人可以给予恩赐，坏人就让他们在无尽的荒野上流浪好了。”

但是走了没过几步，他就停了下来。

他犹豫了起来，似乎刚刚那些话还说服不了她，他似乎还想要再看一看刚刚路过的那个小镇。

米吉娜好像生气了，愤怒地朝着尼特大喊。

“已经没有时间了，我们必须按时开启地狱之门，你难道不明白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吗？”

尼特说：“可是，没必要让无辜的人死去，不是吗？”

他声音不大，祈求着的向着米吉娜说道。

“妈妈？”

“如果让他们这样疯下去的话，会伤害到其他人的。”

米吉娜非常不耐烦，但是只能向尼特保证，那些陷入疯狂的红眼之徒不会伤害其他人，他们只是开启地狱之门的力量。

尼特这才接着前进，一路之上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幽暗之光从大地之上涌出。

似乎感觉到这个怯懦的儿子的不够坚持，远没有那些属于“强者”的心狠手辣，属于“强者”的成熟。

经历了这么多，还保留有人应该有的善良和心软。

这是绝对不应该的。

也是绝对不允许的。

米吉娜突然开口说道：“尼特，你非要我提醒你，才能记得你的仇恨吗？”

“非要我用力地拽着你，你才知道努力前进吗，这就是你的觉悟？”

尼特往前走着，低着头：“我没有。”

米吉娜一把凑到了尼特的面前，大声地说道：“你在说谎。”

尼特说：“我没有。”

米吉娜说：“我说有，你就有，你不允许反驳。”

米吉娜好像气坏了，她失望至极。

“你总是这样天真，总是这样软弱。”

“就是因为你的天真和软弱，你总是在关键的时候放弃，你总是没有拼尽一切。”

“你才会被夺走一切的，你才会失去了镇子里的所有人，失去了所有信赖你的人。”

“你既无法保护他们，难道连为他们复仇都做不到吗？”

米吉娜的声音尖锐，且好似一把利刃狠狠地插入尼特的心脏。

“尼特！”

“他们所有人，都在看着你啊！”

“你回过头来。”

米吉娜的两只手从黑暗虚无里伸出，死死地抓住尼特的头，将其扳到了身后。

此时此刻，瓶子里那大量的幽魂都浮现了出来，在身后看着尼特。

米吉娜的手指用力到在尼特的脸上印出指痕，大声地质问他。

“来！”

“看着他们，告诉他们，你要放弃。”

“你不要为他们报仇。”

“尼特，你告诉他们啊！”

尼特的脸被用力地按着，他的眼睛无法合上，他只能看着那些一个个脖子上显露出绳子的人，那些被烧为黑炭的影子。

看着所有人都露出绝望的眼睛和表情，全部都注视着自己。

尼特身体打着颤，他连忙否认说。

“不是啊，我一直都记在心里。”

他害怕极了，害怕得快要发疯了，他害怕看到这样的画面，害怕想起大家已经死掉的事实。

“不，不要逼我。”

“我知道的，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我从来没有忘记过。”

尼特恐惧得不敢再看。

他用力的看向天空，他大声的说。

“我要杀光那些天空使，要让所有伤害我们的付出代价。”

“我要告诉他们，我们不是可以被随意掠夺的存在。”

听起来，就好像在宣誓一样。

这个时候，米吉娜才将尼特的头松开，她的声音开始放慢放柔了下来。

“是的，就应该这样。”

“尼特！”

“只要你成为神明，你所在意的人都会归来，都会回到你的国度。”

“在你的国度之中，所有人都能够安心地活着，再也没有任何烦恼，也不受任何人威胁。”

“因为尼特你是神了。”

“你可以保护他们了，你可以安心舒适地过着你想要的生活了。”

她说：“你再也不用活得这么辛苦，这么累了。”

尼特看着母亲米吉娜的眼睛，那是一双美丽得如同宝石一般的眼睛，似乎能够看到每个人内心最强烈的愿望，也能够看到每个人内心最深沉的嫉妒。

因为愿望和嫉妒，似乎本就是一体的。

尼特想象着自己建立神国之后的画面，他想象着自己只要一挥手，就让昔日的镇子和故乡重新出现。

他偏过身，就看到夜色旅馆的人在门口等候着自己，他看到了旅馆的旁边建立起了一家面包店，熟悉的青年正在面包店里朝着自己行礼。

青年的旁边站着他的弟弟妹妹，目光憧憬地看着尼特，活泼的弟弟向着尼特伸出手。

“因为，我们遇见了您啊！”

孩子说。

“神的使徒，感谢您又救了我们。”

尼特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脸，比刚刚米吉娜还要用力，他发出开心地大笑，但是泪水不断地从脸上涌出。

他不喜欢说话，脸上好像也几乎没有没有任何表情。

但是并不代表他是一个冷漠的人，他只是所有的情感和美好都被自身背负的大山压住，再也不能表达出来。

此刻，他松下了手。

像是一个孩子一样地伸出手，好像和那个孩子握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