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75章

穆千玄摇头:“我可以照顾你。”

初夏俯身,亲了下他的眉心:“那就是了。”

穆千玄没有如初夏想象得那般,醒来后大受打击心如死灰,她终日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回肚子里。确认穆千玄并无死志,初夏不再时时看顾着他,他一夜未睡,午间,等他睡了后,初夏悄然起身离开。

一日比一日热,午后艳阳高照,枝头蝉鸣不绝于耳。初夏回到自己的屋中洗了个澡,换了件薄衫,抱着小厮帮她买回来的凉席,推开穆千玄的屋门。

穆千玄已经醒了过来,他趴在床畔,半个身子悬空,身下的蚕丝被单揉得皱巴巴的,枕头掉在地上,塌下的床帐将他埋在其中,而他还在挣扎着,将要从榻上滚落下来。

“千玄!”无人的时候,初夏都是直呼他的名字的。

初夏丢开凉席,将他扶起,骤然对上他满目的阴翳。

初夏僵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在他身后垫了个软枕:“发生什么事了?”

“你去了哪里?”挣动间拉扯到伤口,穆千玄满头大汗,疼得气喘吁吁,受伤的手,无力地揪着她的手臂。

“我去给你买凉席了。”初夏指着被她丢在地上的凉席。

穆千玄看向凉席,浑浊的双目恢复些许清明。

“你以为我丢下了你?”

卧病之人难免性子多疑些,穆千玄受了这样重的伤,比身上伤口更严重的是心理上的创伤,没有自保能力的情况下,生出疑神疑鬼的心病在所难免。

初夏只好说:“我不会丢下你。”

“我知道你只有我了,你放心,就算你变得一无所有,你还有我。”她为了安抚穆千玄的情绪,低头吻上穆千玄干裂的唇。他的唇干燥得厉害,刮得她柔嫩的唇瓣有些硌得慌,她试着探出舌尖,用自己温软的舌抚平那皱褶。

穆千玄双肩僵直,浓密的睫羽疯狂地颤动着。

他日日吃药,口中都是苦涩的药味,初夏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再激动,松开他,抹了抹唇角。

穆千玄目光水润,如氤氲着江南烟雨,痴痴地盯着她酡红的双颊。

初夏笑着打趣:“感觉如何?”

“怪怪的。”穆千玄双眉拧了下,“交换口水,怪怪的。”

初夏都主动这样了,他居然是这个反应,初夏故作生气:“好呀,你嫌弃我。”

穆千玄认真说:“我不喜欢这样,很脏,但对象是夏夏,又觉得很欢喜,心里痒痒的,像是有许多蚂蚁在咬着,很怪。”

初夏怕他伤口崩裂,解开布条,检查一遍。好在他伤口已经生出新肉,不像从前那么容易崩开了。她背着穆千玄,放在椅子上,给他的床榻铺上新买的凉席,等到太阳落山,不再燥热,又去花圃里折了几枝花,用清水养着,放在他的床头。

到了夜间,两人并肩同眠。穆千玄白日里睡过,毫无困意。

初夏这几日都处于担忧和紧张的状态,早已疲惫不堪,她侧身看着穆千玄。

穆千玄说:“你睡吧。”

初夏犹疑:“那你不许再乱动,崩了伤口。”

“都听你的。”

穆千玄对初夏一向言出必行,初夏信了,紧绷的心弦骤然放松,入睡特别快,没多久,初夏的呼吸渐渐平缓。

她睡得早,才能醒得早。明日她必须比穆千玄早起,防止他切回小黑状态。

灯烛已灭,月色轻灵,微风摇曳软帐。穆千玄睁着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帐顶。

在他的丹田内盘踞着一股浑厚的内力,他的伤口会好得这样快,全赖以修炼出来的精纯内力,而这些内力的成果,非他一人取得。奉剑山庄重剑法,轻内功,这些内力是楼厌所修,能有这样的奇效,想必是出自朱雀神火令。

初夏不知道,他一生修剑,手毁了,不能握剑,对他来说的确是打击巨大,但并非没有转机,他不是毫无变通之人,不能再用剑,他可以再练别的功夫。

他终日要初夏守着,是因初夏犹如溺水者抓住的浮木,是他这荒唐的人生里唯一的救赎。

他想尽办法,把初夏留在生命里。

他这辈子唯一的劲敌,是藏在这具身体里的另一缕名为楼厌的魂魄,尽管他已稳操胜券,却仍旧不满足于此。把握这次良机,以痛苦和弱势博取初夏的同情,彻底抹灭初夏弃他而去转投他人怀抱的可能,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