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笙此时还扯着文书的袖子，于是文书垂头的同时，还不忘拉了她一把，让她也低头俯身。

江明笙闭上了眼，眼皮下眼珠子转了两圈，心跳有些加快。

因着她刚才懵逼之下将师兄给忘了，又凭空生出些心虚。

这事反过来，若是师兄先落在引仙台上，绝不会忘了她。

江明笙良心受到谴责，拳头攥得紧紧的，她眼睛睁开一条缝，悄悄抬眼朝上看去。

石青色的广袖长袍，长身玉立，衣摆边缘夹杂着被天雷劈出的痕迹，再熟悉不过的面容。

没错，继她之后第二个落在引仙台上的，正是她师兄穆琮。

江明笙拍了下脑袋，感觉要完，随着众仙起身，她提起袖子欲要上前将师兄带下来。

他们师兄妹轮番上阵受此大礼，天界这些人若要恼羞成怒，她就拉着师兄跑。

这糟心的飞升。

但她刚迈出一步，就被阻断了步伐。

引仙阵冲天而起一道金光，四方仙气涌动，将师兄整个人都包裹在了里面。

众仙再一次俯身，一阵更大的拜呼声响起：“恭迎神尊归位！”

江明笙惊呆了，她还抬着手，一声没喊出的“师兄”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

江明笙呆若木鸡，鹤立鸡群。

她十分想抓着一旁仙人的领子摇一摇，跟他说：“你们搞错了。”

但现实是，一旁的仙人拎着她的领子，让她低头噤声。

江明笙：……

片刻后，金光散去，遥远的天边似有沉暮的钟声响起，咚……咚……咚……仿佛在昭告着什么。

一道冷肃陌生的声音响起：“众仙免礼。”

江明笙晕晕乎乎跟着众仙一同起身，抬起头后，眼睛倏然睁大，表情仿佛一尊要裂开的泥塑。

不是她大惊小怪，实在是从引仙阵中走出的人，陌生不已。

一袭绣金玄衣，头戴旒冠，面容如神祗一般，眉若悬峰，眼似寒星，气息冷冽又威严。

江明笙指尖有些发麻，如果不是刚才亲眼看到了师兄被金光包裹，她绝不会怀疑此刻从引仙阵走出的神祗和她师兄有半分关系。

这完全是两个人。

穆琮师兄清隽如风，俊朗如月，一双丹凤眼里总带着浅浅笑意，虽也样貌不凡，但不似这般高不可攀，只一眼就遍体生寒。

江明笙木着一张脸，神思跑到了九霄云外，脑子里一会空白，一会杂乱，像跟杵在原地的竹子。

她师兄是天界下凡历劫的神尊？这也太离谱了。

但要不是师兄，那穆琮师兄去哪了？

就在江明笙百思不解，垂眼之时，天边浮现一抹霞光。她左前方的仙人背了一面金锣，此时霞光洒落，恰好锣面反光照在她脸上。

江明笙反射性闭上了眼，阖眼前，模糊看到有五彩祥云拥着一位女仙，正朝这边飞来。

她挥手挡在眼前，再睁开眼时，引仙台上已经多了一群手提绛纱灯的仙侍。

十六个仙侍分列成两队，最前方领头的，是个身着繁复宫装的女神仙，肩披仙云水纱，光看背影就美得不似凡人。

一行人缓步走到神尊面前，为首的女仙稍稍站定，便叠手行礼，朗声说道：“宣月及二十八重天诸仙，恭迎神尊历劫归来。”

她身后的仙侍也跟着齐声道：“恭迎神尊历劫归来。”

而后诸仙也跟着又说了一遍：“恭迎神尊历劫归来。”

江明笙脑瓜子嗡嗡嗡的，这一遍又一遍，跟峡谷回音一样，她都快不认识这几个字了。

而且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她脑海深处有什么一闪而过。

江明笙潜意识觉得那很重要，苦思冥想，眉头渐渐紧皱。她的视线落在那个名为宣月的女仙身上，几乎转不开眼。

江明笙见她打开了一个精巧的木匣，从中取出一盏琉璃灯奉上。

“这是父君特意为神尊准备的礼物，乃是天外天灵灯族的至宝玉虚流月灯，还望神尊笑纳……”

江明笙的头莫名有些钝痛，脑海深处像有把锤子在敲打，有什么将破土而出。

一下又一下，她意识渐渐模糊，人虽然站着，但灵魂仿佛离体。

宣月又说了些什么，但她已经听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