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柴房。
昏暗的油灯下,两具无头尸体倒在血泊之中,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李荣舟却没有半分不适,平静地擦拭着手上的血迹。
他不是嗜杀之人,但十几年前那场举家逃难的惨剧,早已将一个道理深深烙印在他的骨子里。
对伤害家人的豺狼,任何一丝怜悯,都是对自己的残忍。
他沉思片刻,提笔写下数句言语,随后走到院中,小黑早已在檐角等候。
将怀中的纸条塞入绑小黑腿上的竹筒,李荣舟轻轻抚了抚它油亮的羽毛,“去吧。”
“嘎!”
一声鸦鸣,振翅而起,如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消失在沉沉的夜幕之中。
望着小黑离去的方向,李荣舟的眼神才流露出一丝后怕。
他并非怕自己身死,而是想到了温柔的秦氏,如果贼人冲进家门……
若非将神煞境巅峰的真实修为作为一张压箱底的底牌,始终将从未对外人显露。
今日之事,后果不堪设想。
这世道,底牌,就是性命。
望着漆黑高空,李荣舟驻足片刻,旋即回到柴房,动作麻利地将尸体处理干净,连同地上的血污都用草木灰细细掩盖,仿佛从未有过任何事发生。
…………
县衙书房内,烛火摇曳。
李平安面色沉凝的放下手中的密信,信纸上寥寥数语,是线人递来的密报。
“周通暗中集结人手,对桃花村恐有异动。”
这是他与大哥李平福布下的局。
当初扳倒周家,故意放走周通这条“漏网之鱼”,就是想放长线钓大鱼,看看他背后的“无生教”,能否被引蛇出洞。
没想到这条疯狗,真敢将獠牙对准官吏体系的家属,完全不怕朝廷的围剿!
一旁的李平福看完信,眉头紧锁,虽然早已调查清血河帮的高手不过神煞境,不可能是爹的对手,且老宅有小弟留下的后手。
但周通的迅速袭击,还是让他忍不住担心。
“呼呼!”
“嘎!”
翅膀扇动的风声,小黑从窗口飞入,稳稳地落在了桌案上。
李平福心中微松,当看到父亲那熟悉的字迹,看到“家中无事,鼠辈已除”,才彻底放松。
不过那股怒火并未消散,反而像是被投入了冰块的沸油,凝结成了更加森然刺骨的杀意。
他将字条递给一旁同样低气压的李平安。
李平安看完,脸上罕见的浮现戾气。
但他很快便冷静下来,分析道:“周通先前一直如同丧家之犬,东躲西藏,如今突然敢有如此大的动作,甚至不惜冒着得罪我们两兄弟的风险,只有一种可能。”
“他已经和无生教的人接触上了,并且得到了某种承诺或者支持。”
李平安的语气冷得可怕,“周通现在就是一条闻到血腥味的疯狗,自以为有了靠山,便敢肆无忌惮。这恰恰是我们的机会,能顺藤摸瓜,挖出无生教在云水县的重要成员。”
“没错,我这就去召集人手。”
李平福转身便要离去,他现在满心怒气,只想杀人。
“大哥!”
李平安叫住了他,“此事不宜声张,巡捕营人多嘴杂,难保没有梁仙官的眼线。动用我们自己的兄弟,足矣!”
李平福点了点头,眼中杀机毕露,快步走出了公房。
…………
李平福县城宅院。
谢小刀、李远、张华等人早已等候在此。
谢小刀因为一直在县衙当值,并未外出,所以没有被暗暗跟踪。
李远与李超站在一旁,身上还带着一丝血腥气,他们已经将遭遇伏击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苗恺……他……”张华的声音沙哑,半张鬼脸面具下的嘴唇哆嗦着,说不下去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角落里,那里静静地躺着一具被白布覆盖的身体。
李平福缓缓走上前,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揭开了白布。
苗恺的表情很安详,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胸口和腹部是数个触目惊心的血窟窿,嘴边还残留着黑色的血迹与碎肉。
李超的眼圈红了,“小七把那杂碎的喉咙给咬断了。”
谢小刀一言不发,正用布一遍遍擦拭着他那柄从不离身的飞刀,刀锋在烛火下闪烁着森冷的光。
李平福闭了闭眼。
他们一起走镖,一起闯荡,名为兄弟,情同手足。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那股悲痛已经化为了如实质般的杀气。
“兄弟不能白死。”
“血债,必须血来偿!”
“平福哥,我们跟你去!”李远双拳紧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对!杀光那帮狗娘养的杂碎!给苗恺报仇!”谢小刀将飞刀插回腰间,眼中杀机毕露。
“报仇!”
“大家冷静。”李平安缓步走到众人面前,冷静地分析道:
“周通的血河帮,不过是些乌合之众,不足为惧。真正的麻烦,是藏在他身后的无生教。我们此行,不仅要报仇,更要将这条线索挖出来,一劳永逸。”
“既然如此。”李远冷冷道:“杀鸡焉用牛刀,那些喽啰交给我们,大哥专心拿下周通。”
…………
夜,更深了。
血河帮的总舵,一处伪装成粮仓的院落里,灯火通明,酒气熏天。
周通高坐主位,脸上带着一丝病态的潮红。派去桃花村的两人到现在还没有回复消息,但他并未在意,只当是那两人办事不利,动作磨唧。
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