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纱,将华山剑宗的楼阁笼在一片朦胧之中。
铜镜前,涂燕飞握着象牙梳的手微微发颤,梳齿划过青丝,却带落几缕断发。
镜中人眼底青影浓重,粉腮失了往日的嫣红,倒像是被霜雪打过的芍药。
她望着镜中自己憔悴的模样,眼眶突然又泛起酸意,抓起胭脂盒重重砸在妆奁上:“向天歌!你这冤家……”昨夜那一幕又不受控地在脑海翻涌。
那人滚烫的体温、颤抖的声音,还有那句“伊莉,爱妻,这些年你去了何处”,像一根银针,反复戳刺着她的心。她分明将脸埋在锦被里,却还是听见自己压抑的啜泣,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枕巾早已湿了大半。“哐哐哐——”敲门声惊得她混身一颤。古逽的声音隔着雕花木门传来:“小师妹,快些收拾,气宗罗长老带着人马来了,说是要同咱们一道去天险峰找那向天歌算账!”
涂燕飞猛地起身,裙摆扫落了桌上的翡翠钗。她对着铜镜胡乱扑了把香粉,抓起长剑就要往外走,却在瞥见镜中自己凌乱的鬓发时,又顿住了脚步。
正懊恼间,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古逽捧着个檀木匣子走了进来。
“知道你昨夜没睡好。”古逽将匣子轻轻放在桌上,打开来露出一支羊脂玉簪,簪头雕琢着栩栩如生的并蒂莲,“前日下山给你寻的,戴上遮遮倦意。”他说话时目光温柔,小心翼翼得像是捧着易碎的琉璃。
涂燕飞却冷着脸别过头:“谁要你多事!”话音未落,却见匣底压着一方素帕,绣着半朵未完工的山茶花——正是她前些日子绣坏了随手丢弃的。
古逽挠挠头,憨笑道:“看你喜欢绣花儿,就……”
“啰嗦!”涂燕飞抓起玉簪往发间一插,却怎么也簪不正。
古逽见状,伸手想要帮忙,她却猛地躲开,玉簪“当啷”掉在地上。
两人俱是一怔,古逽慌忙蹲下捡拾,却被涂燕飞抢先一步。
她握着玉簪的手指发颤,忽然红着眼眶将簪子狠狠摔在地上:“都怪那个向天歌!害得我……”
话未说完,泪水已簌簌滚落。
古逽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半响才怯生生掏出帕子递过去:“燕飞,你要是心里难受,就打我出气……”山风卷着晨雾涌进屋子,将桌上未盖盖的胭脂盒吹得胭脂纷飞。
涂燕飞哭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见古逽脸上却还挂着傻笑,不由得又气又羞:“瞧你那傻样!还不快去换衣服,气宗的人该等急了。”
她转身背对着他,偷偷抹了把脸,心里却又浮现出石飞扬琉璃般的眼眸。
她猛地娇喝道:“还磨蹭什么!”抓起长剑冲出门去,发间的玉簪在晨雾中泛着温润的光,半朵山茶花的绣样,在风里轻轻摇晃。
罡风裹挟着冰棱如万千飞刀,将天险峰巅的千年古松刮得枝叶纷飞。
石飞扬负手立于断崖之畔,琉璃眼眸映着翻涌云海,腰间鹿皮袋突然发烫,似有雷霆在袋中蛰伏。
远处山道传来纷沓脚步声,石飞扬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那混杂着剑气与掌风的压迫感,正是华山剑宗与气宗联袂而至。
涂滃率领的剑宗弟子列阵如雁,青锋剑在风雪中泛着冷光。
气宗长老罗轹则带着门人踏雪而来,掌心萦绕着淡紫色气旋,所过之处积雪竟化作缕缕白雾。
涂燕飞混在人群中,望见石飞扬悠然自得的模样,昨夜哭湿的枕巾、反复咀嚼的相思,此刻都化作胸腔里的无名火,眼眶不由得又红了几分。
“丐帮向天歌!”罗轹越众而出,掌心紫电暴涨,“伤我华山弟子,今日便要你血债血偿!”他身形如电,气宗绝学“紫雷掌”轰然拍出,空气中炸开道道紫色闪电,所过之处岩石寸寸焦黑。
石飞扬足尖轻点,施展“深藏身与名”轻功,在雷暴中化作虚影。“华山气宗,不过如此!”他冷笑一声,双掌推出“见龙在田”,金色龙影咆哮着迎上紫雷。
两股雄浑内力相撞,爆鸣声震得众人耳膜生疼,崖边碎石如雨点般坠落。
涂滃见状,长剑出鞘。剑宗镇派剑法“太岳三青峰”施展开来,三道青色剑气如长江大河,分别攻向石飞扬上中下三路。
他剑走轻灵,每一剑都暗含阴阳变化,剑锋未至,森冷剑气已在石飞扬衣衫上割出细密裂痕。
石飞扬琉璃眼眸闪过寒芒,天蚕功全力运转。
掌心银芒暴涨,无数银丝如银河倒泻,竟将三道剑气尽数缠住。
“雕虫小技!你这个小掌门如何与我这个大帮主相比?哼!”劝将不如激将,石飞扬如此暴喝一声,施展“飞龙在天”,身形化作金色流光冲天而起,双掌拍出的龙影与银丝交织,形成巨大的阴阳鱼图案。
罗轹与涂滃同时色变,二人对视一眼,竟同时施展毕生绝学。
紫雷掌与太岳剑法水乳交融,紫色闪电与青色剑气缠绕成灭世风暴。
石飞扬却不闪不避,明玉功护体,周身泛起玉色光芒,寒气化作漩涡,将攻击尽数吸纳,功力越打越强盛。“萧长老,合力!”涂滃气得七孔生烟,却又无可奈何,愤然大喊。萧鹤龄长剑出鞘,加入战团。剑宗“两仪剑法”与气宗“混元功”相辅相成,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气墙,将石飞扬死死困在中央。
霎时间,紫色电光、青色剑影、金色龙形交织,天险峰巅仿佛化作修罗战场。
石飞扬长啸一声,双掌飞速摆动,施展出“震惊百里”。
雄浑掌力如惊涛骇浪,气墙竟出现细微裂痕。
他趁机施展“时乘六龙”,六道金色龙影与天蚕丝组成死亡大网,所过之处,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爆鸣。罗轹的紫雷掌被龙影击碎,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山壁上吐出一口鲜血。
罡风裹着冰棱如万千钢针,将千年古松的树皮刮得簌簌而落。
石飞扬周身浴血,琉璃眼眸倒映着翻涌的云海。
当涂滃的青锋剑划破风雪时,罗轹的紫雷掌已在另一侧轰然炸开,紫色闪电如毒蛇般噬向他的咽喉。
罗轹暴喝一声:“你算什么帮主?不过是乳臭未干!”一招“紫电轰天”悍然使出!掌心雷芒暴涨三丈。
石飞扬却不闪不避,腾身而起,居高下击,双掌劈出一招“飞龙在天”,金色龙影咆哮着撞碎雷暴。轰鸣声中,罗轹如断线风筝倒飞出去,后背撞在山壁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口中喷出的鲜血在空中凝成血雾,染红了半面峭壁。
不过,涂滃的剑势又已至。“太岳三青峰”的三道青色剑气呈品字形疾刺,剑锋未至,森冷剑气已在石飞扬衣襟上割出蛛网般的裂痕。
谁知石飞扬仗着明玉功护体,竟弃守全身要害,身形化作残影骤然欺近,掌心银芒暴绽。
掌力吐出的天蚕丝如灵蛇出洞,瞬间缠住剑身,涂滃只觉内力如决堤之水疯狂流失,虎口震裂的鲜血顺着剑刃蜿蜒而下。
“不认老子是丐丐帮主,老子就打到你认可为止!”石飞扬冷笑一声,戏谑一句,一招“龙战于野”使出,双掌拍出的掌力裹挟着毁天灭地之势。
地面轰然炸裂,碎石混着血肉冲天而起,一名气宗弟子躲避不及,被气浪撕成两半,内脏如雨点般洒落。涂滃踉跄后退,胸前衣襟已被石飞扬掌力震得粉碎,露出狰狞的紫黑掌印。
萧鹤龄瞳孔骤缩,长剑挽出九朵剑花。紧接着,又一招“两仪分光”使出,阴阳剑气交织成死亡之网,直取石飞扬周身大穴。却见石飞扬的身形诡异地扭曲,竟如鬼魅般绕到萧鹤龄的身后,天蚕丝如附骨之疽缠住他的琵琶骨。
“萧长老,承让了。”石飞扬的声音贴着耳畔响起,萧鹤龄只觉全身内力瞬间冻结,手中长剑“当啷”坠地。就在此时,人群中突然爆发出涂燕飞的尖叫。
一名气宗弟子趁着混战,袖中透骨钉如流星般射向石飞扬后心。所有人都未看清石飞扬如何出手,只见一道银丝破空,透骨钉在半空中轰然炸裂,化作齑粉散落在雪地上。
石飞扬缓缓转身,琉璃眼眸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涂燕飞苍白的脸上。
这一刻,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两人交错的呼吸。
涂燕飞望着他,想起昨夜那句“伊莉,爱妻”,心尖猛地一颤。
“住手!”她不知哪来的勇气,冲出战团挡在石飞扬身前。
风雪掀起她的红衣,宛如一朵绽放在血雨中的红梅。
涂滃等人收手后退,罗轹却怒不可遏:“师侄!这恶贼残杀我派弟子……”
“够了!是你们挑衅人家在先的!那惨死的弟子很卑鄙无耻地偷袭人家,你没看到吗?”涂燕飞拔剑指向石飞扬,又指向罗轹,剑尖却在颤抖。
罗轹顿时语塞,满脸染红,也没有人能够看出他脸红。
涂燕飞望着石飞扬那双琉璃般的眼眸,想起他拥抱自己时的温度,想起他眼底化不开的悲伤,心中翻涌着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