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李信:“小?”
李青颔首道:“小,可调控性就强,一次稍大的事件,一场规模不算大的战争,就能推动制度改革,而我们……太大了。”
“因为太大,维稳便成了第一追求,过于追求稳定,从而极大限制了我们制度上的进步。”
李青说道:“我们有着诸多条条框框,有着各种各样的规则,数千年下来,塑造了我们‘规则之下我无敌’的本领,这是好事,却也不全是好事,因为强规则限制了创新……而我们,担任的却是世界先驱者的角色。”
朱厚照沉吟道:“不稳定的代价你可有想过?”
“当然想过。”李青说道,“心学只是一个尝试,我会随时随机应变,改制不是一个奇思妙想就能完成的,我现在没办法说具体的规划,因为没意义。不过有一点可以说上一说,上行而下效,改制的核心点,还是在上层。”
李信问道:“所以,心学的推广针对的是上层?”
“当然不是!”朱厚照抢在李青开口之前,说道,“是推动下层反逼上层反思,进而主动地去推动改制的进程。”
李青:“是这样!”
“可如此又引申出另一个问题,上层会不会应激?”朱厚照问道,“改制是好是坏,尚可未知,不改,则会保持时下的兴盛。这几乎是所有人的认知,你如何让他们主动求变?”
李青没说话,只是饱含深意的看着他。
朱厚照沧桑的眼眸眯了眯,失惊道:“改制是好是坏尚可未知,不改,则会失去时下的兴盛?”
李青轻轻点头:“唯有如此,只能如此,淳安之事,不就是如此吗?”
“不一样!这能一样吗?”朱厚照有些激动的说,“一县可以如此,一国岂能如此?此其一;朱厚熜还活着,朱厚熜死了之后呢?此其二;今日皇帝云里雾里,明日皇帝明悟真相,又会如何?此其三。”
朱厚照沉声道:“改制不是一日两日的功夫,甚至不是一代人两代人可以完成,你不能去奢望,皇帝去真正意义上舍一家,安天下家。”
李青笑了笑,说:“为帝者常以我之大私为天下之大公,这是不对的,当以我之大公为天下之大私,才对。这是我改制的核心,也是我改制的终点。”
“若按你这么个改法,未来就没有皇帝了。”
李青没有否认。
“可只要皇帝能看到这一层,你的改制就不可能真正意义上成功。”朱厚照说,“今日皇帝不明白,明日皇帝不明白?这一任皇帝不明白,下一任皇帝还不明白?”
顿了顿,“百姓也需要皇帝,需要有皇帝,这偌大的大明,没有了皇帝,两万万有余的生民又会如何?说好听点是群龙无首,说难听点……只会沦为无头苍蝇。”
朱厚照严肃道:“自秦大一统起至今,秦制一直都在,当出现群龙无首之际,自会有人去坐那个位子,而你……你想坐?”
李青平静的说:“我记得我与你说过,我那个时代……”
“你那个时代?”朱厚照气笑道,“你那个时代离现在还有多少年?你这么搞,一个甲子下来,基本就完成了,一下子提前好几百年……这能成吗?”
“是,你努力了十一朝,铺垫了十一朝,可也没办法提前好几百年……”
朱厚照很激动。
他可以容忍皇权下放于民,他可以接受大明无疾而终,却万万不能接受大明亡了,再有第二个不如大明的大明出现……
李青知他所想,却也满心无奈:“你冷静一下。”
“你叫我怎么冷静?!”
李青:“……”
索性就由着他说了。
一个年逾七旬的老头,再激动,又能激动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