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像是一道符咒,将马车里的人冻住了。
车厢里点了一盏灯,光晕浅黄,将车里的人也变得朦胧起来,可禾衣就坐在赵霁云怀里,离得那样近,她微红的眼盯着他,清晰地看到赵霁云那双含情的桃花眼闪过惊愕,那浓长的睫毛轻颤了两下。
她的目光无意识下移,不知是不是昏黄的灯火给她的错觉,她看到赵霁云的耳朵微红。
禾衣怔了一下,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时,赵霁云却忽然抬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他的手修长指腹却有厚厚的茧子,刮搔得她眼皮微刺,她忍不住伸手要将其拿开,可赵霁云却按得紧,那手臂肌肉都是绷紧了,她根本拉扯不开,只觉得他的手臂又硬又热。
赵霁云的声音过了会儿才传进她耳朵里:“那你如今可是爱我?”
他的声音温柔,却又有一丝古怪,竟还将这问题抛了回来,禾衣皱眉,抿了唇,她自然是不爱的。
禾衣刚要开口,她的唇瓣就被他的另一只手掌捂住,竟是堵住了她的话不让她说。
赵霁云安静了一会儿,又笑了起来,声音低低的,温柔又缱绻,却让禾衣心头发颤,“你不爱我,我怎么爱你呢?”
他竟是要在这事上争个一二!
他如此模糊概念,自然是心里对她谈不上什么爱的,当然,她也不要他的爱,只是倘若他爱她,她或许可以再多一些恳求他的理由。
禾衣呼吸急促,想去拉开他的手,赵霁云又说了,“不许说我不爱听的话,你说了我也不当真,左耳进右耳出。”他胡搅蛮缠,像艳鬼又像蟒蛇一样,阴冷又灼热的矛盾气息吐在她脖颈里。
这般铁石心肠又自说自话的世族郎君,禾衣一个小城女郎哪里抵抗得过?
她闭上眼不语,绷直了的身体也软了下来,任凭赵霁云揽抱纠缠。
赵霁云满意地笑了一下,手还按着她的眼睛唇瓣,在她耳边说着上京:“上京美玉良多,集大魏之精,出色的玉雕师更多,你若想,还可找大师切磋观摩一二。上京民风开放,女郎裙衫皆是最时新的,各种轻纱软绸,穿在身上甚美飘逸。你可知乐游苑?那是一处极美的赏景之处,春日游的男女甚多,曲水流觞,饮酒作乐,好不快活。”
禾衣听着马车轮子滚动着,仿佛已是渐渐离她自小长大的地方越来越远,她情绪低落,对于赵霁云说的话也没有多少兴趣,唯一有点兴趣的,或许就只有那句上京美玉良多,大师更多,她可找人切磋观摩一二。
她只在想,她就这样离了徐州城,下一次回来是何时?她若是想爹娘和弟弟了,又如何?她心里惶恐,是对陌生地方的惶恐和不安。
她又想起了李齐光。
李齐光从不这样强势霸道,他们夫妻二人有事总是有商有量,她无须依附于他,无须必须听他的命令。
禾衣眼睫又湿润了,她唇瓣翕动,想说话,这次赵霁云稍稍松开了些,大有若是让他不高兴的便立即再次捂了她嘴的气势,可禾衣只是低声说:“我还不曾和爹娘弟弟道别,我还能回来吗?”
她本是想着等赵霁云腻了她就离开,可如今她竟是忽然有一种或许不自量力的错觉,那便是赵霁云不会放过她,这样霸道的郎君,是不会和女郎和平分开的。
那么,她或许要很久以后才能有机会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