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年前,季修初至江阴府,正值孤立无援之时,枉他看在自己徒弟韩鹰、徒孙张青的份上,还想庇护一二这小子,将他收入门下。
被他拒绝之后,也曾有过短暂不爽,觉着这小子头角峥嵘,太过锐利了些,过刚易折,这样不好。
可现如今回过头来再看,幸亏没收成!
若是他当时真将此子收入门下
罗道成喉咙滚动,只余苦笑。
那到了现在,这一众人等站在这里对话,他连并肩而立的资格都没有。
纵使他武夫修至了‘龙虎’,官途做到了‘驻府大将’,可谓府中拔尖,可在这些人面前,还是不够看,不够格。
“哦?”
而陈玄雀似乎也没有料到,季修竟然会这样询问,随即挑了下眉头:
“若我说,这是我的意思,而不是那位的意思.”
“那你是否愿意跟随?”
季修闻言,心中了然,随即毫不犹豫,摇了摇头:
“若不是那位的意思.那诸侯主,恕季修难以从命。”
当季修的言语缓缓响起。
所有人都愕然了下。
包括陈玄雀。
拒绝
他拒绝了一尊诸侯主,未来大概率会入主内阁中枢,为这一代六阁之一的邀请?!
一时间,就算是那些堂上客,也不由侧眸,真正注意到了这一幕。
“你不愿意。”
陈玄雀眉梢轻皱:
“我能问下原因么?”
季修并未遮掩,当下侃侃而谈:
“我与诸侯主只有一面之缘,缘分全靠那位牵线搭桥。”
“如若诸侯主远赴白玉京,我从未去过那等‘恢弘之地’,衣食住行,全需仰仗诸侯主,那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季修,不愿再走一遍。”
说完,季修施了一礼,面对这位宰执北沧的大人物,依旧继续道:
“但要是那位的意思,我便不会拒绝。”
“这一路走来,季修多有仰赖她的相助,雪中送炭之恩,不能忘之,她但有吩咐,我若做得到,定当不会推辞。”
“所以诸侯主”
季修欲言又止。
而陈玄雀已然摆了摆手:
“罢了罢了,不愿便不愿吧。”
他的眸中并无任何懊恼的意思。
反而欣赏的意味更浓了:
“那我且问你。”
“若是那位真有需要仰赖你的时候.”
“你会如何?”
季修听后,对答如流:
“就像是我与诸侯主初次见面时,所说的那样,一般无二。”
说完这一句只有二人才懂的言语。
陈玄雀毫无征兆的,抚掌大笑:
“好小子,好气性!”
顿时之间,他想起了那一日在黑市时见到季修,面对那位‘末代人主’时,就算是他都有些拘谨,但这少年却如若家常的一举一动时
终于明白。
之于他陈玄雀而言,姜璃永远都是高居大鼎之上的尊崇模样,她的脾气、她的性格,都不重要。
百年前是,百年后亦是如此。
他可以为了报君恩典,放下裂土封疆,割据一方的殊荣,身入波澜漩涡之地,为其党羽,待到时机到来,再次争上一争。
但那永远都是‘君与臣子’的关系。
这是他与季修,本质上的不同。
和皇帝为友?
陈玄雀心中第一反应是荒谬。
紧随其后,却不可抑制的.生出了些许羡慕。
是的。
哪怕他的境界、地位都是旷古绝今,是这片土壤的执牛耳者,但偏偏他就无法与姜璃有着此等关系。
有些人,有些事情,究竟会以何种面貌、何种方式维系
往往取决于第一次相见。
想到这里,陈玄雀叹了一声。
他活了太久,和这骨龄不过舞象之年的小子,终究心态不同。
这也没法子。
“你才十七岁,功名利禄,所谓尊卑,于你而言,还是太远了。”
“但我辈武夫,正应如此,本就该如此!”
言语落。
那千里之外的北沧诸侯府内!
陈玄雀‘倏’得一下站起身来,大手一张,刹那间便从左壁悬挂的几张空白匾额之中,择出了一块。
而后中食二指并起,随着气机锋锐纵横,刹那便见其洋洋洒洒,苍劲有力的大字,随即浮现:
【少年侠气,当如是也!】
而后‘啪’的一下,将这块巨擘提字,拍在案前,看向季修笑道:
“就冲着你的话,我不带你入‘白玉京’,未来有一天,你也会亲自打入那片土地!”
“听闻你有考取府官,步入大玄功名之志?”
“此乃诸侯提字,他日待你考取府官,若能拔得头筹.”
“本官这牌匾,便亲自封裱起来,送予江阴,为你庆贺!”
“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