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煦当即道:“还是另开一副方子吧,伤势既然见好,药方也该适当调整,方子开好后,将药材一并送到楚王府。”
太医遵旨退下。
赵孝骞起身朝赵煦行了一礼:“臣谢官家隆恩。”
赵煦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之色,随即笑道:“你我兄弟,不必客气。子安身子金贵,为大宋社稷鞠躬尽瘁,是谓我大宋之英雄,却被辽人深恨之,日后切不可轻身犯险,让朕担心焦虑。”
赵孝骞笑了笑,然后试探着问道:“官家的身体……”
赵煦的笑容很快敛了起来,叹道:“朕的身体,你也看到了。身边的人都说朕不过是一点小疾缠身,多多调养便见好,呵!总拿这些鬼话糊弄朕,朕自己的身体,难道自己不知么?”
赵孝骞忍不住道:“官家,他们的话并非糊弄,而是希望官家保持好心情,好的心情对调养身体是有好处的,比药管用。”
赵煦苦笑:“心情好不好,如今对朕的身体还有影响吗?”
“子安,朕大约……阳寿将近了,你能回来见朕,朕真的很高兴。”
赵孝骞惶恐起身:“官家不要说这些不吉的话,官家正是春秋鼎盛之年,未来至少还有四五十年阳寿,何必为了这点小疾咒自己。”
赵煦摇摇头,神情愈见萧然,沉默地坐在赵孝骞的身旁,已然是“君王意气尽”的迟暮之色。
良久,赵煦再次开口,语气低沉道:“子安,你肯回京,朕真的很高兴,朕没看错你,朕更高兴于你是在乎兄弟情分的,为了这情分,你宁愿舍了燕云兵权……”
赵孝骞眼皮一跳,这话等于直接把一些敏感的话题搬上台面说了。
思忖良久,赵孝骞低声道:“官家,臣一直没有野心,臣受了官家所予兵权,只是因为实在看不得那时大宋积弱的兵事,处处受辽人西夏人的欺辱。”
“臣造火药,造燧发枪,都是为了大宋,并未存半点私心,所有火器火药的配方,臣都是马上进献官家,毫无保留,官家当知臣的忠心。”
赵煦连连点头,语气已带了几分哽咽:“朕明白,朕一直都明白……子安若有二心,今日的大宋早就不是这般样子了,这几年在外领兵,子安若对朕有不臣之心,不知有多少机会率军打回汴京。”
“今日子安却孑然回京,只因朕的一封书信,足可见子安重情重义,对朕和大宋社稷的忠诚。”
“子安,朕不该对你猜忌,是朕错了,……但朕还是要说一句,如若时光倒流回到当初,朕还是会选择同样的做法,朕可以对不起你,但不可对不起祖宗社稷,子安明白朕的苦衷吗?”
赵孝骞点头:“臣明白,官家是臣的兄长,但更是大宋皇帝,你不过是做了皇帝必须做的事,官家针对的其实不是我,而是任何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
赵煦仰天叹了口气,眼泪已顺腮而落。
“子安知我,朕无憾矣。”
“放眼朝堂,朕只有你一个能信得过的人了,但你手握十万兵权时,朕是信你不过的,任何人手握十万兵权,朕都信不过。”
“是,臣明白。”
赵孝骞顿了顿,又道:“臣还有一事要向官家请罪。”
“你说。”
“钟承等三十余将领,被臣赶出了大营,令他们协防析津府厢军了。此事臣未来得及禀奏,请官家恕罪。”
赵煦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淡淡地道:“子安这么做,必然有你的道理,朕不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