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随着那一横一竖、一撇一捺在游走,他的手也不禁在那墨字上留下温度,一番用心描摹之后,目光与手指均落在了最后一笔的竖钩之上,久久不舍离开。
苏萤见杜衡看得认真,便没有催促,而是亲自研磨,挽袖取笔,轻沾墨汁后,道:“表兄,若是无误,写上今日日期,再落款便可。”
她的声音如溪水淙淙,从他的心中淌过。杜衡抬头望去,只见她,纤纤细手,挽袖执笔,安静温婉地立于他的面前。
不知不觉间,“红袖添香”四字便浮上了杜衡的心头。
“表兄。”
苏萤又唤了一声。
杜衡这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有些歉然地取过她递来的笔,道了声:“有劳。”
他仍立于她面前,左手捧书,右手执笔,在她写的那几行明细之下,也同样用瘦金体写下:
“壬寅年十二月十二,杜衡归书于苏萤。”
他写得极慢,也极其认真,尤其是那最后两字。
没曾想,解元郎那提笔十余年的手,竟也在这一刻微微颤动。只见他深吸了一口气,似在用心浇灌娇美的花朵般,屏息凝神,一笔一划,竭尽心力。
一横两竖,草头为首。
一鱼一禾,分立左右。
两丛小火为上,秃宝盖为中,虫字为底。
他不像是在弄墨书写,反而是在挥洒作画,作一张盛夏山野中那点点萤光飞舞的惬意趣图。
书写完毕,他将笔与册朝她递还。苏萤此刻若不是将书册放回书案,而是抬眼看去,便会发觉他眼中如山水掩映的浓重情绪。
“日后,我若是前来借书,会否打扰表妹整理书目?”
苏萤回转过身,仍是低垂着视线,轻轻摇了摇头,道:“藏书阁本就是为读书而设,姨母也同我提过,表兄这些年赠了不少好书。再者说,此为杜府的藏书阁,表兄若不能来,那旁人便更无资格。”
杜衡轻笑,道了声:“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