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元竣就坐在床前的围椅上,撑着胳膊对着熏笼,直犯愣怔儿。
覃乐瑶见他心里烦,摆手把暖阁里的丫鬟婆子都遣出去。
黄铜碳炉上煨着桂圆安神汤,她过去盛了一盏儿,用小茶盘端过来。
甜白小盏配着玫红漆盘,汤匙是素银杏样式的小银勺儿。
把安神汤递在宁元竣手里,就不言声回到床上坐下,手里捏着那卷书册。
书卷是崭新的白棉纸,朱红指甲不停磕打,想看不见也难。
喝了两口安神汤,宁元竣这才沉了沉心思。
如今这个情势,哪怕妹妹落个退婚名声,也不能再与临江侯府有瓜葛。
“明日你对管事房买办们说,凡是二妹妹嫁妆的事务,一概都缓着办。若有人问起来,就说要依着长幼,要等大妹妹完婚后,再给二妹妹张罗。”
没说要退婚也没说人命案要如何处理,这话听起来还是模棱两可。
覃乐瑶心里明白,他还是还打算再观望一阵儿。
“这倒是不用你说,二妹妹的嫁妆这些日子半点都没办。账面上这注银子没了,大奶奶挪出去给何昭仪娘娘送礼,到头也不曾拨还回来。我吩咐管事房四处问了问,推来推去都推在老太太身上,也就没人再敢问。因此二妹妹的嫁妆一直拖着没办。”
说的虽然是嫁妆,可话音是要问这门亲事还要不要结。
覃乐瑶的语气里带着惋惜,走到宁元竣的座边,轻轻拉住他的手。
“二妹妹这门婚事,还是退了罢了。你赶早同老太太与太太说说,好端端一个娇生惯养的姑娘,何苦往那火坑里去?何大公子这桩人命案子,不可能这么善罢甘休的。就算兵马司和承天府肯放,京师里大大小小的衙门,处处都有眼睛盯着,想要宽纵也不可能。只怕连何昭仪娘娘,都要受这个侄儿连累。”
宁元竣已想到要与何家退婚,眼前只有两处麻烦阻拦。
一个是宫里的何昭仪,一个就是祖母宁老太君。
“元旦朝贺之后,礼部把晋封何昭仪为贵妃的圣旨都拟好了,就等着明天送进皇宫用印。这桩事沈阁老的内阁与礼部尚书都说定了,还会有变化么?”
若是何昭仪能登上贵妃位分,这门亲事必然是退不得的。
只是他没想到,覃乐瑶听见“贵妃”二字,伏在他腿上直接笑了出来。
“你是每天上朝的一品官,这话倒问起我来了?何昭仪娘娘写的那本《闺阁淑训》,你就算没看过,也该听说过。中宫皇后还在世,她就宣扬这种僭越的东西,就算万岁爷糊涂,司礼监可不糊涂。晋封贵妃的圣旨送到宫里,还不是得要司礼监用印?掌印吕公公是万岁爷至近的人,随口说两句话出来,何昭仪如今的位份都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