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安的目光搜寻到她手腕,那根桃花红绳又被她缩回了袖口,遮得严严实实。
沈期莫名有些恼,他刚在昭华殿替她斡旋,费了好一番唇舌,太子才相信他所谓的说辞,将她摘了出去。
可她见到他,竟然一点儿也不欣喜,一个时辰前,宫苑晚风里她晶亮的眼睛,她毫不抗拒的怀抱,全然像是一场错觉。
沈期实在不信邪,又离她近了些,宋琬却垂着长睫,一言不发。
他有点心烦意乱,伸手揽过了她。
宋琬整个人都僵硬了,还没从他对她家的判词中回神。
是了,他说她家是谋逆之徒,蹚不得浑水。
他同她更是毫无关系,做不得真。
她没法靠在他怀里,不管他对谢环这个身份如何,她是宋琬。
她永远是宋琬,一个沾不了他边的罪臣之女。
她缓缓地退开一步,摁下了他的手:“侯爷还顺利吗?”
“多谢侯爷替下官美言,侯爷恩情,下官铭记。”
沈期被她噎得差点说不出话,着实不明白,方才还能埋在他怀里的人,怎么瞬间就变了心思,跟他又开始侯爷下官的那一套了?
他觉得自己得讲清楚:“谢环,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宋琬还在嘴硬:“没有客气,我把侯爷当很好的友人,怎么会客气?”
沈期直觉她变冷了,固执地扯过她:“不对,我哪里惹你生气了?”
宋琬找不出借口,但心思确实已经冷了一半。
那股冲动的灼热,那股想扑进他怀里的心软,好像都随着他对她本来身份的厌弃,哗啦一下消散了。
她嘴皮子打架了半天,才解释道:“下官没有生气,反而很感谢侯爷。”
“还请侯爷不要想多了。”
“夤夜风大,侯爷还是赶紧出宫回府吧。”
沈期琢磨了好久,见宋琬确实没有甩脸的意思,可能就是天性冷淡,就算有一丝真情,也只会流露片刻罢了。
她本就是个竹节般冰凉的人。
算了,他不该勉强她亲近自己,也不该要求她同他熟络的。
沈期自嘲般地笑了笑:“你说得对,先出宫吧。”
他陪着宋琬走到承天门外,风露婆娑。
侯府的马车早就候着了,沈期有些不舍,刚想同宋琬再嘱咐几句,却见不远处的青布软轿上,下来一个神仙玉立的男子。
那人身披莲灰鹤氅,指节比玉色还剔透,提着一盏晚风摇曳的竹笼灯,很浅淡地看向宋琬。
他十分寻常地招了招手,就像在喊他的狸奴回窝里:“怀玉,过来。”
沈期下意识扣住了宋琬的手。
这人好嚣张啊,分明也只是她的老师而已,倒有种诡异的占有欲。
他是死都不可能认输的,一把扯过宋琬的小臂,眯眼道:“今夜刑部刚死了人,既然瑞王敢杀张远春,未必不敢杀你。”
“你还是跟本侯回府住两日,等风头过了再说。”
他不由分说,就想带着她往马车上去。
宋琬却根本不领情,像个拽不动的木桩子一样,又不敢说重话惹恼他,又是真的不愿去他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