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

他蹲在地上，一声不吭。

为了和女朋友的幸福未来，他忍了！

……

路路说得对，这一关对吴予来说，就是心魔。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帮助她度过这一关，必须由她自己来把握。

晚上吃饭的时候，几人都没有提及任何关于比赛的事儿，大家都刻意的扯开话题，谈天说地，就连陈默和路路都变得有说有笑，不再针锋相对。

这些，吴予都看在眼里，却什么也没说。

只是在晚饭结束后，两人外出散步的时候，她才提起了这件事。

“其实，你们不用这样的。”

吴予小声说道：“我不会紧张的。”

“小予。”

陈默低头看着她的眼睛：“你真不会紧张吗？”

“我……”

吴予有点心虚的躲开他的目光，小声嘀咕：“还是有一点紧张的，嗯……就一点。”

陈默没说话，只是朝着她张开双臂。

吴予很乖巧的轻轻扑在他怀里，枕着他的胸口。

“小予，我现在不想跟你讲什么大道理。”

陈默轻声说道：“道理是用来说给自己听的、是用来说服自己的，与旁人讲道理，不但非常麻烦，最重要的是……它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我跟你说，你现在的棋力已经很强了，别说是区区半决赛，哪怕是冠军争夺，对你来说也没有任何问题……

我还跟你说，你有一个冠军男朋友，还是含金量最高的全性别组冠军，这排面比女子赛冠军强出十八条街，你就算输棋被淘汰了，也没人会说你什么……

但其实，就连我自己都知道，这些话起不到任何作用，只是一时的安慰而已，也许当时觉得很好，可一旦到了赛场上，这些安慰带来的自信，分分钟就会被击溃的连渣都不剩……

所以，我想了很久，觉得还是不要跟你说这些毫无意义的废话了，我不想给你制造压力，不想让你觉得，如果你输了，那我们大家会很失望……

其实完全没有这回事，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的人生是由一盘棋的输赢而决定的，你是世界冠军也好、你连半决赛都没挺过去也罢，不论赢还是输，我们都是你最好的朋友、家人……”

两人看着繁华的夜景，牵着手，轻声诉说着彼此的心境，但基本都是陈默在说、吴予在听。

“小予，人都是要为自己而活的，先为自己而活，活明白了，才有能力、有余力去照顾身边的亲朋好友，以及去照顾更多的人……”

陈默缓缓说道：“之前在国内，《心动小屋》开播时，我遭遇了一轮网络暴力，当时网上的骂声连绵不绝，铺天盖地的架势，仿佛要把我淹没一样……但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

吴予没说话，而是安静的看着他。

“我当时在想一个问题：他们是谁啊？”

陈默轻笑两声，说：“他们是我的家人？是我的上司老板？他们能影响到我的工作，还是能影响到我的生活？要知道，我可是个全职写手欸，我的工作就是披着马甲敲键盘，用谁也不知道来历的文字换取收入……

而那些在网上怒骂我的人呢？

他们通过键盘发泄自己愤怒的咆哮，认为我是个只会PUA女生的渣男，他们把我贬低的一无是处……但除此之外，他们又能拿我怎么样？

终究只是无能狂怒罢了。

我若是真的有罪，那就应该由法律来审判我，我若是无罪，那他们最多只能在道德上谴责我……可道德是什么呢？

道德是由谁制定的？又是谁规定，所有人都要遵守道德的？为什么那些不遵守道德的人、反而过得更加潇洒自在？

我们遵守道德，却被道德所绑架，而那些不遵守道德的人，他们肆无忌惮的践踏着道德的底线，而大家除了无能狂怒却什么也做不到……

很多时候我都会想，那些制定道德的圣人，是不是已经落伍了，是不是已经跟不上时代了？

但随后我又想明白了一些东西——

所谓道德，不应该是被条条框框束缚的，那只是一个基础框架而已，并不代表着，遵守它的人就有道德、不遵守它的人就没有道德。

道德应该是活在每个人的心里，每个人的成长经历、身处环境、社会地位有所不同，对道德的理解也不尽相同……但是归根结底，我认为，真正的道德必须符合一个最基本、也是最核心的理念。

那就是——

它必须是对自己无害的。

如果一个人的道德认知是对自己有害的，那这个人，就是活在别人的道德观念里，那他一辈子都认不清自己最真实的模样。

这种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我不知道该说可怕，还是该说可悲。”

吴予安静的听着。

她并不是一个敷衍的听众，她很认真的听着陈默讲述的道德理念，想了想，说道：“我之前在网上搜……嗯，看微博的时候，看到好多跟我们一样大的年轻人，都在挣脱传统的道德观念束缚，他们一个个都在自称‘只要我没有道德，道德就绑架不了我’……

但我觉得，他们应该只是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有着一杆道德的秤，或许就像你说的那样，他们开始明悟真正的道德观念，不再被条条框框所束缚，不再被坏人所挟持。”

“差不多吧。”

陈默笑了笑：“挣脱传统的道德观念束缚，这是自我道德意识觉醒的第一步，唯有坚定不移的走在这条路上，不断地明悟真我，才能真正形成属于自己的道德体系……

说实话，现在很多人都觉得，这个时代开始道德败坏了，人心不古，但我却觉得，现在才是一个真正美好的时代。

人心不古？

过去的人，真的像大家讲述的那么美好吗？还是说，少数人以偏概全、大多数人潜移默化的美化了记忆，造成了认知错觉？

我觉得，不论哪一个时代，人性、人心都是一样的，这个不会有任何变化，即便是在很多人都觉得传统道德观念特别强的时代，也不乏那些利用道德漏洞逼迫君子的小人……

都说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这话我觉得一点毛病都没有。

在传统道德理念强盛的时代，得益最大的往往是那些卑鄙小人，他们把自己伪装成君子，背地里却干着令人不齿的行径，而那些自诩道德标杆的君子呢？

他们只是小人用来达到目的的工具而已。

可你看现在这个时代，传统道德观念的崩坏，越来越多的人不再被道德所捆绑，他们回归理性……也就是很多人常说的冷漠无情，这让那些小人没了可趁之机。

当然——

传统道德观念的崩坏，必然也会有着许许多多的副作用，像是没人敢扶老太太、跳河救人牺牲却被认为是白痴……

只能说，这个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法子，任何的进步或退步，均是有利有弊的，皆是时代与大众人心的选择……求同存异吧。”

“嗯。”

吴予轻轻点头。

陈默总是很擅长给自己的话打补丁，他先放出一个观点，在表达自己的思路后，不给人反驳的机会，便立马提出与之相应的副作用，最后来上一句求同存异……这样一来，旁人除了点头应着，也无法辩驳，因为只要开口辩驳，那便是否认了‘求同存异’的当代核心观念。

这实在是有点老油条啊。

“所以，你跟我说这些，是为了？”

吴予转过身，仰头看着他，歪了歪脑袋，眼睛里带着疑惑。

凭着两人认识这么久的默契，她可不觉得陈默会闲得无聊跟她瞎扯淡，很多时候，他看起来很话痨，实际上，每句话都带着很强的目的性。

“我是想告诉你，你应该树立一个对自己无害的道德观念。”

陈默笑了笑，耐心解释道：“你在参加比赛的时候，应该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身上，因为你是在为自己下棋，而不是……为了满足别人的期待，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你也永远不可能满足所有人的期待。”

吴予不说话，只是仰着头，嘟着嘴，一本正经的盯着他。

“呃……”

陈默一愣：“怎么啦？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