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洲最近有些不太平。
这座紧邻着北方妖洲的人族北方大洲,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都风平浪静,大概是因为此间的修士大多都是僧人,僧人修行,从来简单,晨钟暮鼓,参禅打坐八个字而已。
偶有些僧人会下山做那苦行僧,但也极少与人发生冲突。
但这些日子,有些消息不断传遍灵洲,那座可在灵洲排到前五的大宗南悬寺前些日子不知道为何,招惹了一个女子剑仙,惹得那女子剑仙仗剑去往南悬寺宗门祖庭所在,不由分说就出剑,重创了几个德高望重的高僧大德之后,虽说被南悬寺逼退,但各大仙府对于这个脾气暴躁的女子剑仙身份也不免好奇。
灵洲多僧人而少其他修士,至于剑修,更是寥寥,更是不可能有所谓剑仙了。
因此那女子剑仙的来历,众人理所应当的怀疑应当是西洲某几座剑道大宗门里走出来的了,只是就在他们猜测女子到底出自哪座剑道宗门的时候,真相逐渐浮出水面,更是让人沉默。
女子剑仙名为李青花,出自天台山青白观。
天台山青白观这六个字代表着什么,众人不是不知道,那个地方,可是青天道场,那位七洲用剑第一人,世间剑道最高者,只怕就是这位的师父了。
若是放在三百年前,这位女子剑仙别说重创了几个高僧大德,就是将南悬寺拆了,只怕南悬寺头上那位景空圣人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今青白观主闭关三百年,生死未知,世间修士,尤其是南悬寺僧人,哪里还能就这么忍气吞声?
至少要做些什么,护着南悬寺自己的脸面。
不过到底事情还是涉及了青天,南悬寺也没敢擅作主张,而是派遣了寺内的戒律长老,前往了菩叶山。
……
……
菩叶山位于灵洲西边的群山之间,山中多菩提树,山顶有一座小庙,庙中有圣人。
戒律长老为显虔诚,步行前往,花了一月,才来到山脚,在一处溪边仔仔细细洗了身子,换上一身干净僧衣,踩着青石板,这才缓缓往菩叶山去。
山中有大小寺庙连绵,圣人道场,自有高徒拱卫。
踏上山道没多久,便有一年轻僧人飘然下山,来到这戒律长老前,双手合什,微笑道:“见过三白师叔。”
年轻僧人生的寻常,但动静之间,自有一派沉稳。
天下僧人可称一家,其间自有辈分传承,年轻僧人虽然年轻,却是这位戒律长老的同辈师兄之徒。
戒律长老点点头之后,看着眼前这个师侄,眼眸里也满是欣赏,这一代的年轻僧人里,眼前这位法号缺山的年轻僧人,已经可以说是名列前茅,假以时日,大概真能成为一代高僧大德,至于能不能接过菩叶山的衣钵,便不好说。
戒律长老虽然辈分比眼前的缺山更高,但依旧不敢轻视,毕竟对方出自菩叶山,是圣人门下,而非寻常,他轻声道:“有桩事情,想要请示圣人。”
缺山笑道:“师叔来意,其实师祖他老人家已经知晓。”
戒律长老不觉意外,只是说道:“圣人通晓一切事,只是我等总要知晓圣人天心才是。”
缺山微笑问道:“师叔,那桩事上,可曾理亏?”
戒律长老摇摇头,“事情不知而起,山门便受损颇多,寺中同门更是受伤数人,自然不曾理亏。”
“既然不曾理亏,那便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缺山看着眼前的戒律长老,平静道:“既然有理,走到何处都有理。”
戒律长老皱了皱眉,犹豫片刻,问道:“那西洲?”
缺山说道:“那位既然已有三百年不曾问世事,何必叨扰?”
戒律长老听明白了,于是点了点头,但他抬头看了一眼山顶之后,还是有些希冀的开口,“不知能否有机会听圣人教诲?”
缺山说道:“师叔既然诚心而来,如何不能?”
说完这话,缺山领着戒律长老往山上走去,戒律长老则是满脸更是虔诚,世间僧人,谁不愿意听圣人讲经解惑?即便不能,就只是见一面,那也是极好的事情。
一路上,周遭僧人看到戒律长老,都微微点头。
终于,两人来到了那座小庙之前。
戒律长老跪倒在地,满脸虔诚,“弟子三白,拜见圣人。”
小庙长久无声。
戒律长老有些疑惑,但却不敢抬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一脸虔诚地跪倒在地,不言不语。
“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道淳厚声音响起,戒律长老闻声抬头,只一瞬间,便泪流满面。
眼前有一中年僧人,身材高瘦,穿一身灰色僧衣,实在寻常,但他的双眸之中,仿佛有无尽的智慧,他此刻正看着戒律长老。
世间僧人,谁没见过眼前人的画像?谁不将眼前人视作真正的佛?
这便是世间九位圣人之一的景空圣人。
戒律长老哭泣道:“三白此生能见圣人一面,死后永堕阿鼻地狱亦足矣。”
景空圣人摇头道:“你若诚心向佛,怎会堕阿鼻地狱?只会去往西方极乐之地。”
戒律长老说不出什么来,只是站在景空圣人身侧,不断擦拭眼泪。
“南悬寺的遭遇,我已知晓,应无大碍,那女子剑仙出自青白观,脾气倒是和当年某人如出一辙,不愧是一对师姐弟。”
景空圣人感慨道:“南悬寺中,应还有人是她敌手,派出去讨个公道吧。”
戒律长老点头应下,“谨遵圣人法旨。”
“还有一事,本不该叨扰圣人,但寺中却觉得蹊跷。”
景空圣人笑道:“但说无妨。”
“那女子剑仙上山之时,有个女子武夫,年纪只怕在二十左右,却已入万里,已无故害我诸多僧人,寺中觉得这女子武夫只怕和那女子剑仙有些牵连。”
戒律长老微微开口,这一次提及的是白溪的事情。
“青白观不知道是多少剑修心中圣地,即便当年一事之后,威名有所堕,但总之还是教人练剑的地方,怎会出武夫来?”
景空圣人看着戒律长老,想了想,说道:“既然年轻轻轻便已经万里,只怕也是某处的高足,但既然是无故,总要讨个说法,这样吧,缺山你去寻那女子,你们年纪相仿,也不算欺负人。”
缺山躬身,“是。”
“三白,既上了山,明日再走吧,今晚我要讲经,你也来听。”
景空圣人看了一眼戒律长老,微笑道:“你佛法修行也算不错,记得多上心,勿要失神。”
戒律长老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上山一趟,居然真能听到圣人讲经,刚刚止住的泪水此刻再次滑落,他再次跪下,虔诚叩首,“多谢圣人恩德。”
景空圣人没有理会,只是抬头看向西边,眼眸里佛光闪烁,轻声道:“已过三百载,但愿世事无重复。”
……
……
白溪一路往北,跨过了南悬寺宗门祖庭,一路上自然没那么容易,自从在溪边杀了一个南悬寺僧人之后,而后南悬寺便派出了不少人,找寻她的踪迹。
找到她知道,自然先是一阵所谓的苦海无涯回头是岸的言语,在看出白溪是执迷不悟之后,自然而然便是一场厮杀,要是白溪像那些东洲寻常修士一样,只怕早就死在那些僧人之手了,可她白溪既然能牢牢占据着初榜第一,又有年轻一代第一人的称号,哪里那么简单,她看似柔弱,一身体魄,也早就打熬无数次,面对那些僧人之时,几乎不落下风,几次厮杀,身陷逆境的时候,都凭着体魄硬生生挺了过来。
最凶险的时候,那个追杀她的僧人一拳砸中她的额头,险些将她的脑袋硬生生砸开,但她还是扛住之后,反手一刀,砍向了那僧人头颅。
等她越过群山,在一片湖泊前的时候,死在她手上的南悬寺僧人,已经有五人之多了。
清一色的万里境。
而站在湖畔的白溪,浑身鲜血有些止不住。
往嘴里丢了一颗丹药,在湖里洗了个澡,然后换了一身白衣的白溪离开这里,来到一座小镇里。
在一座破落道观里落脚。
灵洲多僧人,百姓们信佛,其他修士在此地开宗立派都不算太容易,就别说这些俗世里的所谓道人。
这座道观荒废多年,尽显破败,白溪盘坐在道观里,调养气机,她只是没想到,在这座破道观里,她遇到了一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那不是来追杀自己的僧人,而白溪宁愿他是。
一个年轻剑修,自称姓徐,单名一个淳字。
这个年轻剑修,见白溪第一眼,说的第一句话是,原来你就是那个招惹了南悬寺的女子武夫。
如果说白溪觉得这句话平平无奇,那就肯定是因为这家伙的第二句话,才让她觉得气得想要当场打死眼前的这个年轻剑修。
当时那个叫徐淳的年轻剑修笑嘻嘻开口说,“没想到是个这么好看的姑娘,更没想到我见你第一面就喜欢上你了,那就要请问姑娘了,能不能做我徐淳的道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