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罗琴观待杨不识神情,恍恍惚惚,神凝意滞,便是此刻穴道解开,朝自己勉强一笑,亦然笑中悲切。他脸上泪痕尚无抹煞,兀自历历能辨。罗琴心中登时一惊,暗道他虽然被“竹芦双怪
”制住了穴道,但目视耳听皆不受限,门板之外种种动静,必定被听得真真切切、莫不分明,陈泰宝是他养父,却被余先生下重手害死,伤恸之情,牵肠扯肺,岂能安然若泰,心想:“那位
云仙前辈,虽然不曾对不识哥哥有什么养育之恩,但毕竟是他的养母,自丧性命,不知是殉情之由,还是为了失节之故,或是今生此情不堪,唯独寄望于来年转世?不识哥哥情重之人,自然
也为她伤心难过的。”转念一想,不由又是喟然一叹:“他听着不善婆婆言语,为了寻觅生母踪迹,不惜离家出走,远涉江湖波涛风尘,日夜惦念,便是什么红叶峰痴恩亭的所在,如今镜花
水月,终究是一场虚空了。”想及于此,不由大替杨不识担忧,轻轻握著他的手掌,但觉冰凉透骨。
金庚孙舒展筋骨,待经络渐渐通畅,突然走到旁边墙下,伸手拎起一个偌大的篾筐,里面斜斜坐着一个女子,臀下蓝布软垫,背後撑着一个圆圆的锦缎填绒的靠垫,双目大睁,眨巴不定,清
秀容止之上,面色甚是惊恐,正是崆峒女派昔日弟子方效颦。
金庚孙不会解穴,转过身子,左手拎起另外一个篾筐,里面藏着一个年轻男子,盘膝打坐,浑若僵木,袍衫松松垮垮,却是泰山派弃徒孟中。
郑念恩打量两人一番,目光落在方效颦身上,“咦”的一声,疾步走过去,手指轻出,在她胸下、背肋各点两指,手腕倒转,“啪啪啪”几响,又顺势解开了孟中穴道。他夫妻二人得脱自由
,紧紧相拥,全然不避讳外人在场,待缓过神来,齐声道:“他们走了,他们来了?”声音隐约颤抖。前面的“他们”,想必就是指“竹芦双怪”老兄弟两个,后面的他们,互有不同,孟中
问得是泰山派无嗔道人一行、想起师严依旧、门规扎实,莫不忧虑;方效颦问得却是崆峒女派刘姥姥一伙儿,料之脾性执拗,不依不饶,更是惶愁。他们两人在篾筐之中,听得外面动静,无
嗔道人内力浑厚,传声颇远,刘姥姥叫嚣喝斥,锐尖划风,便是越过小屋门板、密密篾筐,落在孟中、方效颦耳内,其实也身分明。罗琴点点头,默然无语,一双眼睛只是痴痴地盯着杨不识
。
孟中夫妇立时脸色苍白,面面相觑,皆不知怎样是好,方效颦有些支撑不得,身体微微後仰,便即到下,孟中慌忙搀扶,惊道:“你,你没有事罢?”提脚将篾筐踢到一旁,扶着她依旧还在
那旧垫子上坐下,又把背垫搁在她身後,靠着墙壁坐稳,服侍殷勤,伺候周到,果真是一副好丈夫的模样。杨不识呆呆地瞧着他,心道此人虽然性情狭隘、气度拘窄,但对之妻子倒也是真心
实意。萧季若有所思,扭头朝郑念恩问道:“我看你方才解穴,接连破了三处穴道,其中有一个穴道似乎有些奇怪。”
郑念恩嘻嘻一笑,道:“自然奇怪,那卢先生或是余先生真要制她,点着两个穴道便即足够,剩下一个穴道,是恐她久坐凝滞,淤结体内的胎气,反对胎儿不利,是以两个老怪物添上一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