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之时,陈天识打坐调息,正是南毕远传授的睡觉法门,陡闻“叮当”数声,从窗外传来动静,轻而不脆,若行若现,不禁讶然。一眼瞥去,见麻姑沉睡正酣,面若桃花、颇为娇艳,也不
敢惊醒她,便穿上布鞋,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反手轻轻将门带好。却听得过道之前、杳杳黑暗之中,又是一声轻响。陈天识狐疑不定,忖道:“莫非是贼人偷窃么?”伸手往腰间探去,蓦
觉那柄锈匕却留在了屋内,未曾带来,于是顺手拎起旁边的一支门闩,小心翼翼地跟将了过去。
铃声若响,他便循声摸索,走开几步,悄无声息,一时不知所措,踌躇一间,铃声又响,便似故意引诱一般。陈天识来到甲板之上,夜风清凉,有微咸之味。
月色之下,铃声如魅,听来倒有几分诡异,任教陈天识如何胆大,也不觉有几分畏惧,忖道:“陆上之鬼我是不怕的,却不知这莽莽海潮之上,可会突然窜跳出什么怪物。”默默念诵佛经,
皆是正道浩然、百鬼趋避躲闪之类。蓦然觉得一阵幽香传来,耳旁似有隐约风声,转头望去,却是一朵雪白的花瓣,自半空飘然落下,溅在自己肩上,不觉释然,莞尔自语道:“我心中不安
,于是草木皆兵,便连小小的一片花朵,也能唬吓于了。”蓦然想起一念,闪过一个念头:“这里离海岸甚远,船上又不存泥土,花草树木皆不能栽种,如何会有这等物什?”思忖如是,双
手紧握门闩,掌心之中,渐渐冷汗涔涔,水珠却将棒身都打湿了。
叮的一声,如丝弦弹拨,颇为分明。陈天识惊道:“是谁?肆意装神弄鬼,却不知我是降妖除魔的老祖宗吗?”如此说话,正是给自己壮胆。他话音方落,又有几片花瓣飘落,窥其方向,皆
是由中舱之旁的桅杆传来。陈天识抬头望去,不禁啊呀一声,瞠目结舌,看见在那二道横木之上,站着一个白衣女子,恍惚之间,衽袖飘飘,倒有几分莫名神韵,只是面目身形,俱是模糊不
清。陈天识暗暗称奇,抱拳道:“这位姑娘,此刻已然三更,海风甚急,你便是有登高远眺之好,也该明日天明日朗之时,与船家商议之后,再攀上桅杆才是。”
那女子幽幽叹道:“我并非是人,不过是鬼罢了。”陈天识闻言,心中反倒不在害怕,喃喃道:“你说自己是鬼,那必定不是鬼了。”嘻嘻一笑,似觉无礼,正色道:“姑娘,你便真是水鬼
,也该遵守这船上的规矩才是,半夜摇铃,委实扰人清梦。”那女子哼道:“怪哉!我分明就是半空飞出的游魂,飘逸逍遥,如何在你的眼里,却成了湿漉漉、脏兮兮、邋遢无方、狼狈龌龊
之水鬼。可见得人不读书,就不识清雅、难辨精致。”撒下几片花瓣,又道:“我这是招魂铃铛,不在晚上摇,难道还候到白昼不成?”似乎有意与他为难,又将手中的铃铛摇晃几下,甚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