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分心。
沈自在耳边有一个巨大的声音在呐喊。
影像上出现一大片空白，曾经占据巨大位置的血管瘤的影像彻底消失不见。
仿佛微导丝就是天生为了螺旋弯打造的一般，那种顺畅、丝滑的感觉，让沈自在有一种点一八的微导丝行走在主动脉里的感觉。
他！
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牛逼，林语鸣能吹一年。
“难度太大，我做不了。”沈自在一点都不羞愧，直接回答道。
“喏，前面，是更细的螺旋弯。正常来讲手术要把这道关过去，才算超选成功。但我估计罗医生过不去，他会在螺旋弯前面停住。”
陈勇双手握拳，用力抿着嘴唇。
沈自在还在讲着，下一秒，他瞪大眼睛。
大丈夫生当如斯！
想到这儿，猛然间一股子豪迈之气从心底升起。
沈自在一边说，一边扫了一眼众人。
罗浩身上的气息带来的压迫感太强，强大到让人窒息，云教授感受最深。
一旦被加上去下不来可就操蛋了。
云教授的水平很高，直角弯进入属于有难度，但可以克服的那种。
如果说从前的罗浩的标签是阳光的话，那么此时此刻罗浩的标签就变成深邃。
但大舅在关心自己，还有医大一院的几名专家，还真不是躺下的好时候。
他甚至来不及惭愧，来不及感慨，云教授祈求的是自己能跟上手术就行。
这还只是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技术细节。
然而下一秒，罗浩的声音传来。
呃……
“不可能。”沈自在一边说，一边侧头。
沈自在急于找回颜面，指着接下来的超选血管说道。
管他手术能不能顺利完成，沈自在敢站在这儿对小叔指指点点，自己肯定要站出来为小叔说话！
要不然还让他沈自在翻了天？
要是自己的话，可能尝试个十次、二十次或许有可能做到。
“呃，假设呢？有没有手术方案？”刘海森看见点一八的微导丝已经出现在屏幕中，细细的微导丝就像是蛇一样，活灵活现的顺着颈动脉往里走，进入到面动脉。
罗浩说了一句废话中的废话，云教授无语。
“啊~”
现在真是一句废话都不想说，就像躺下好好歇歇。
云教授一直担惊受怕，罗浩也觉得有些亏欠。
最开始申主任脸上肌肉僵硬，微微跳动着，可当自己看过去的时候，申主任油亮油亮的头顶仿佛迸发出一种光。
“我们就是来观台的，看看小叔手术做的有多好就够了。”申主任鄙夷道，“你刚才不是说手术根本没法做么？平时说你水平低，你还总说我傲慢，是原罪。喏！”
隔行如隔山
真快。
“我又不做介入手术，哪里懂。”
“对啊。”
躺在手术台上的患者造影显示颈动脉有一个异常分支，和面动脉伴行一段后给颌面部血管瘤供血。
什么美女，那都是红粉骷髅，哪有手术好看。
越看越有味道，越看越觉得好看。
“面动脉的分支，你能超选……你先超选试试吧。罗博士，可能当年你在咱院的时候看过的导管介入少，潘主任的水平还高，所以你觉得手术不难。”
面动脉内的直角弯处，点一八的导丝并没有被无形的力量变弯，也没有超自然现象。
刺啦~
铅裙被撕开。
“面动脉有一个异常分支，几乎是直角，叠加血管很细，完全不可能超选成功。”
正在做手术的罗浩就像是听到了沈自在的话似的，在血管呈螺旋状的位置前顿了一下。
它由面动脉分出来，呈直角弯，随后又蔓延出很多血管给血管瘤供养。
身为罗浩的大舅，林语鸣只需要知道罗浩手术做的牛逼，不经意之间就折服了医大一院的介入科主任就足够了。
此外还有面动脉的分支给颌面部血管瘤供血。
云教授知道，现在的罗浩才是认真的罗浩。之前那个直角弯，罗浩根本没上心，只是常规操作而已。
纯粹的血管直角弯超选沈自在不是没做过。正因为做过，所以沈自在才知道为什么难。
“行，试一次，您看先超选哪根血管？”罗浩很尊重云教授。
难不成医疗界的大佬们都这么愿意装逼？
还是所有人都愿意？
应该是所有人，当年项羽看见秦始皇东巡的时候不也羡慕的很么。
林语鸣默默的看着几近癫狂的沈自在，他虽然技术水平不高，但毕竟也是临床出身，知道这种感觉。
看样子是小螺号手术做的牛逼，这才让一直喋喋不休、说着不吉利话的沈自在闭上嘴。
云教授连忙说道，“你去休息一会，剩下的我来。”
幸好自己一直没有说什么挑衅的话，做人留一线这种老话还是对。
超选到位，微管道送进去。
“罗浩，你该锻炼下身体了。”
小叔再年轻，那也是自家师门的小师叔，虽然罗浩不承认。
可到底手术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有这种效果呢？
林语鸣不知道。
别人看不出来，但云教授心里清楚。
罗浩作的越过分，等他年后去医大一院，带着医疗组进入介入科，自己也就越是有理由拒绝他一些合理或是不合理的要求。
“螺旋弯基本过不去，知道前列腺动脉为什么难栓塞么？就是增生的血管绝大多数都是螺旋形的，超选难度高上了天。”
他完全没在意罗浩把自己当小医生使唤。
手术室的地面似乎都在颤抖。
自己一句话还没说完，点一八的导丝就继续前行。
他没见过这种手术，也没见过水平这么高的术者，哪怕矿总曾经最辉煌的时候。
迂回盘旋的血管分支已经超选到最深处，眼看着就要打药、栓塞。
当时罗浩似乎觉得有点难，顿了一下。
沈自在一声惨叫，差点没被吓出心脏病。
毕竟手术是云教授做，打着协和的旗号。
作为号称最懂术者的人，技师现在一句废话都不敢说。
果然，罗浩操作点一八的微导丝一蹴而就，穿过直角弯。
这时候的云教授仿佛回到学生时代，老师放了第一台手术，让他当助手。
沈自在怔住。
“害，累了就休息一会，没事没事。沉点好，沉就是真材实料，里面都是铅，能不沉么！”林语鸣笑呵呵的说道。
一刹那，沈自在仿佛老僧入定，怔怔的看着屏幕，完全无视了申主任的调侃与挑衅。
就在他内心波动的时候，气密铅门再次关闭，开始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