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云摇亲眼看着,碧霄在慕寒渊的掌间寸寸碎裂,灰飞烟灭——
连神魂都不曾留下一丝。
下方是熊熊的焚城魔焰,将戍城中的一切摧枯拉朽,焚作焦黑的残墟。
城中百姓们逃难后聚首在城外,或栗然或含恨里仰头望着天上,悬剑宗的剑修们同样眼神切骨,嫉恶如仇地瞪着那个凌驾长空、在他们眼皮底下不顾阻拦悍然杀人的无法无天的“魔头”。
每一道眼神都犹如要将慕寒渊凌迟。
云摇几近窒息地停在慕寒渊身前丈外,虚张的指节徒然地握过那些飞灰。
终焉之力,是三界真正的毁灭。
它意味着最彻底的抹去、杀灭,无论从空间还是时间的概念上,由终焉之力送入归灭的人,都已经不复存在,消亡亦不留余痕。
——
终归还是晚了一步。
“……为什么?”云摇在满心的战栗里慢慢攥起指节。
慕寒渊长垂的发丝凌白盛雪,愈发衬得他眉眼昳丽近秾艳,他凌于长空,声线安然平静:“我不会给他们一丝可能逃脱惩戒的机会。”
“那不是他们的机会……”云摇眼神轻栗,望过他满身雪白长发,最后落在他眼尾的魔纹上,她字字恸得像泣泪,“那是你的。”
那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碧霄一死,浮玉宫再无能叫世人指摘的祸首。
连“弑魔之伐”竟都成了定局。
世人只知只见,慕寒渊在天下人面前,真正地入了魔、杀了生。
魔焰滔滔,伏尸千里,墨发成雪,魔纹血沁——
一丝一扣地合上了天照镜的预卜。
那便是十死无赦。
仙域众仙门、天下万千修者,即便只为自保,亦定要他一死来换他们百世心安。
云摇愈想愈觉痛彻心扉。
她仿佛看见慕寒渊就站在万丈悬崖前,身后是足够他摔得粉身碎骨的无底深渊。
就差一步了、明明就差一步,她就能将他拉回身旁。
可她没拉住。
那个她当年从魔域亲手领回来的,一身白衣孱弱无辜的少年……
他坠下去了。
-
慕寒渊最终由九思谷与悬剑宗共同缉拿,羁押于仙域北疆,悬剑宗剑狱。
剑狱是悬剑宗戍守仙域北疆,专建起的用以关押试图越界的魔域魔修的牢狱。这里地处两界山西脉,地势为两域最高,背靠被称为“乾元天堑”的绝巅。
因而终年严寒,大雪蔽日,整个山峰连剑狱都如冰雕玉砌,不见一丝人烟。
也因此,这里被称为仙域的“天弃之地”。
仙域大大小小一众仙门,如今尽数居于悬剑宗内。
所为的,自然是议浮玉宫举宫攻上乾门,行“弑魔之伐”,却全数覆灭于仙域西北之事。
“……慕寒渊
入魔既是事实,又是定局!我看浮玉宫当日在天山所说分明不错,他们正是为了剿灭这祸世魔头,才冒行此举——这分明是为天下大义!却满门上下惨遭魔头屠戮!”。
她身后,不知哪个跟来的小弟子不安地问:“莫非,连小师叔祖都觉着寒渊尊既入了魔,便是已无可救,打算放任他们处置了吗?”
“胡说!”丁筱勃然大怒,“你把师叔当什么人了!”
唐音将气得要拿剑格打那小弟子的丁筱拉回来:“好了,你可不许生事,今日我来之前,去掌门房内问时,他特意嘱咐过了。”
丁筱连忙回头:“掌门怎么说?”
“他说如今仙域人人盯着乾门,莫要再授人以柄——你没听他们方才所言吗?浮玉宫一倒,数不清的中小仙门盼着共治仙域,偏我乾门如今是‘一门两渡劫’,本就是众矢之的,何况其中还有个被天下百姓人人喊打喊杀的‘魔头’。”
丁筱脸色难看地问:“难道我们就真的要坐视不理?”
“不是不理,是理不了。”
唐音下一句改作神识传音:“小师叔祖三日前,同我留下了一句话。”
“师叔怎么说?”
“人言如海,能溺命,能毁堤,能践天理,”唐音望向人声鼎沸的议事堂内,轻叹,“…亦能翻覆人间。”
乾门席间一片哑然死寂。
而丈外,议事堂内群情激愤——
“如此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魔头,若是不早日除之,难道等着我们所有人步浮玉宫后尘吗?!”
“……”
丁筱再听不下去,怒而起身。
她一口气提起,正要怒喝,就忽听得耳旁一声颇有些倦怠的神识传音——
“省些力气吧。”
“!”丁筱骤然憋气,心底又惊又喜,“师叔?!”
“今夜戌时末,到剑狱外等我。此事不许告知任何人。”
“是!师叔!”
——
是夜,戌时末。
悬剑宗剑狱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