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念摇头:“没事,想到了些无关紧要的。”
她这才有空看了眼四周,都是石壁,光秃秃的实在没什么好看,但起码没有人皮了。
上方的撞击声还未消失,那些傀儡还在,现在不是冲出去的时机。
也不知道谢卿礼那边怎么样了。
云念叹了口气。
没想到本意是带谢卿礼出来玩一趟散散心,如今却卷入一桩棘手的事情。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觉得应当与这傀儡师的身份有关。”
江昭拽着她的衣袖来到了一处石壁前,他点燃几簇灵火,照亮了眼前的石壁。
石壁上画着一幅画——
不,应该说这一面石壁,便是由这幅画组成的。
是只巨鹤。
即使是石画,每一根毛发也栩栩如生。
鹤身高挺,两爪粗壮直立,鹤眼镶嵌着碧绿的宝石,居高临下睥睨着它们,像是活了一般,遍布威严与庄重。
它的尾羽很长,长到拖地,贴着珍贵的金箔。
江昭又道:“你来听。”
他挥剑劈斩上去,整个石壁没有一丝损坏,连块石头都未曾掉落。
但那尾羽上贴着的金箔在振动,一声接着一声的尖啸响彻整间地殿。
叫声尖细响亮,回音一声声,一阵阵,仿佛垂死的哀鸣,回绕在不大的石室中。
云念只感到一股寒意自脚底涌上头顶,沿着经脉游走,到达
肺腑冰冻浑身血液,呼吸好似都困难了起来,头皮隐隐发麻。
系统也愣了:【云念,这……】
这怎么可能呢?
江昭收回剑,说:“这声音是从它的眼睛中发出的,那两颗宝石是留音石,这叫声是这种鹤濒死时录下的。”
云念低声道:“金尾鹤……”
江昭:“你认识这鹤?”
云念讷讷颔首:“当年杀害谢卿礼母亲的人,身上挂着的令牌上雕刻的便是这种灵鹤,他们是个组织。”
她一眼不眨地用目光描摹壁画,与江昭细细说着她知道的消息。
地殿中只余环绕的哀鸣声,以及云念沉重的声音。
鸟啼声遮住了外面的动静,两人都没有注意头顶上方的碰撞声已经消失,石板被人从外打开,少年安静站着,望着这下面荒谬诡异的一幕。
直到云念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两人的交谈被打断。
云念回身看去。
谢卿礼不知何时来了,并未点燃灵火,清晰的轮廓线条隐匿在阴影处,脸色有些苍白。
云念脑子一嗡,后脊背一僵,下意识想要遮住壁画,刚抬手却觉得自己有些蠢。
她来到他身边嗫嚅道:“师弟……”
谢卿礼神色平静看不出情绪,比起云念的紧张,他好像从未见过这些壁画一般淡定。
他垂眸看她侧颈的一道伤痕,很小很浅,甚至都未出血。
但他还是注意到了:“师姐,你受伤了吗?”
云念摸了摸脖颈,唇瓣抿了抿道:“我没事。”
少年并未看一眼那壁画,抬起手轻碰云念脖颈的伤痕,用灵力修复后收回了手。
他点点头:“师姐,我们离开吧,沈公子的人找了过来,外面的傀儡已经被清理干净。”
这下连江昭都愣了,没想到他这般淡定。
“师弟……”
谢卿礼转身,翻身利落地跳上去,对着云念伸出了手。
“师姐,我拉你上来。”
云念与他对视,少年耐心地等待着她,并未出言催促。
寂静过后,纤细的手交叠在修长的大掌之间。
谢卿礼握紧手,将云念提了上来。
江昭也跟着翻身而上。
在被谢卿礼拉走的前一刻,云念回身最后看了眼那张壁画。
那只灵鹤。
一路上畅通无阻,这里的傀儡确实都被清理了,谢卿礼握着她的手腕并未松开。
他看似淡然,但力道很重。
云念的手腕被他牢牢攥紧,他的体温比之以前更加冰凉。
一连走出洞穴很远,少年松开了她的手腕。
云念看去,手腕上已经红了一小片,他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般淡然。
“师弟……”
“谢卿礼。”
云念和江昭一起出声。
天已经蒙蒙
亮应过来,元奚已经站直了身。
他瞥了眼已经塌陷的洞穴,面无表情说:“傀儡师陛下会追查到底,贵妃身死,此事必不能——”
“你说什么!”
他的话还未说完,沈之砚几步并作一步上前。
他拽住元奚的小臂,目呲俱裂问:“太傅,你方才说什么?”
元奚弯下头,单膝跪地双手作拱:“太子殿下,贵妃娘娘已于五日前……薨逝。”
沈之砚几乎站不稳,脚步踉跄后退,唇瓣抖动眼球微颤,几乎在瞬间便红了眼。
“不可能,不可能的……怎么可能,母妃怎么可能死……”
“你骗我,你骗我!”
泪珠断线般落下,沈之砚颓然跪倒在地,身形一点点佝偻,成串的泪珠滴落在泥地上,绝望的哭声如同困兽。
无一人说话。
太子沈之砚五岁便被过继到贵妃膝下,贵妃对他极尽宠爱,虽非生母,胜似生母。
谢卿礼的目光落在跪地哭泣的青年身上,喉结微动,唇角渐渐抿起。
琴溪山庄。
沈之砚最终还是哭昏了过去,元奚命人将他送下去休息。
处理好沈之砚的事情后,他道:“诸位一晚没睡,如今已经天亮,先去休息吧,晚上陛下要设宴,会有人带诸位前来。”
江昭挂心苏楹,已经将近三日未见,回到琴溪山庄的那一刻便去找了苏楹。
偏殿只剩下云念和谢卿礼。
她欲言又止,要说不说的模样让谢卿礼先忍不住开了口:“师姐,我没事的,你先去休息吧。”
但云念终归放心不下:“师弟,不然我们聊会儿天吧。”
谢卿礼却摇了摇头,瞧着有几分疲态:“师姐,我累了。”
他都这般说了,云念也不好意思去打扰他。
“那你早些休息,晚上见。”
“好,师姐也是。”
云念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的一刹那,谢卿礼吐出了大口鲜血。
他跌跌撞撞脚步虚浮地进了屋,眉峰和长睫上结了层冰霜,逐渐顺着脖颈向下蔓延,直到浑身都是薄霜,整个人像是从冰窖中捞出来的一般。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鲜血几乎是喷溅而出,挂在苍白的唇上分外明显。
碎荆悬浮于虚空之中,淡蓝的剑光自剑身上迸发,化为千万缕丝线涌入少年的经脉之中。
谢卿礼无力倒在地上,血水从鼻腔、唇齿、耳洞处涌出,少年浑身都是白霜和血。
长睫半垂遮住暗淡无光的眼,他徒劳伸出手探向一旁的墙壁。
一墙之隔,云念就在那里。
“师姐,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