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惊尘说:“叶靖鹰必然知道。”
石山颔首,又皱眉:“但叶宗主断然不会插手此事,他同蓝掌门私交甚好,这么多年,一直尽心尽力地为蓝掌门的爱女蓝琴治腿。”
傅惊尘笑:“你怎么知道,是医治腿,还是控制她的腿?”
石山一顿,细细想过此话中关节,忽脸色一变,失声:“师兄,您的意思是?”
“我不信什么天谴之说,”傅惊尘端起紫砂壶,给石山倒了一杯,又给自己斟了一盏,茶汤清透泠冽,他说,“蓝琴那条腿,究竟是怎么坏的,还未可知。叶宗主已开始求长生之道,我不信他对此伤束手无策。”
石山越听越心惊:“那倘若师兄您夺取掌门之位,叶宗主他——”
“切莫心急,”傅惊尘说,“会有人替我们先去冲锋陷阵。”
说到此处,他转脸,问石山:“先不提这个,你说,那个女孩后来怎么了?”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蓝掌门下手狠,基本上不留活口;昨日师兄说,疑心当年临安城的雪灾乃玄鸮门一手所为,也疑心金开野的妹妹下落不明同此事有关……”石山说,“恰好,我有个远房亲戚,曾经在临安城中开过青楼,做皮肉生意。我给了她些钱财,听她提到过,那段时间,的确有修道人士租了青楼对面的客栈守着——也曾见些修道者和镇上人牙子有往来——那个人牙子就是贞山人士,姓高……后来没再见到过他,我猜,大约还是被灭了口。”
傅惊尘问:“只有这些?”
“怎会,”石山摇头,“人牙子虽然死了,但当年和他打过交道的人大多还活着。我挨个儿问一遍,花光银子,终于搞到点有用的东西。有个餐馆的老板还记得,说那个时候人牙子一次性卖给他好几个女孩,预备着拿来吃的,后吃了三个,病死一个,城主府上的人带走一个,傲龙派的人带走两个——喔,还有一个,被修道模样的人给赎走了,只是不知何门何派……我问了衣着相貌,店主都记不清了,只记得是瘦高个儿,身上打满补丁。”
傅惊尘沉思:“莫非是丐帮的人?”
“不知,”石山摇头,“师兄,这几个还活着的女孩,我会继续排查下去,一旦有新的线索,即可告诉您。”
傅惊尘颔首:“卓木机警,你可以同
”
石山说好。
傅惊尘又说:若是寻到金开野的亲生妹妹,不必带来给我看,即刻杀死,毁她躯体,速速引魂魄入轮回,不可耽误。再去卓木那边支些银子,一千两,够么??青青与他血脉相连,绝不会背叛他。
将清茶一饮而尽,傅惊尘沉静将茶杯置于桌上,侧脸看,窗外夜色幽深,虫鸣唧唧。
火上药沸腾,滚滚着他的肉,妹妹的滋补品。
再喝一贴药,青青的身体便能养好了。
半晌,傅惊尘慢慢回忆着石山方才说的话,正思考着,忽注意到一事。
他眉头紧皱,又叫石山归来。
石山正在吃桂花糕,手背一抹唇角,脸颊上粘着桂花米粒。
他忙不迭问傅惊尘,可是还有要事?
傅惊尘直截了当地问他:“那开人肉餐馆的老板,今年多大年纪?”
石山想了想,说:“大约五十岁。”
五十岁,十年前,也就是四十多岁的光景。
傅惊尘问:“有何特征?是不是膀大腰圆,头大眼小脖子粗,瞧着像个屠夫?”
石山惊讶:“师兄神了,怎么全猜对了——您如何知晓?”
傅惊尘不言语。
他如何知道?
因他亲眼瞧见了。
万三娘受牌坊香火的供奉,法力不高,素日也只能靠恐吓来摄取魂魄。
她喜欢幻做人最害怕的景象。
譬如傅惊尘,在找到傅青青之前,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丧身火海”的妹妹;但他已寻到青青,自然再无惧怕之物;
而妹妹,青青。
万三娘化做的、她最害怕的东西,竟是一个手持沾血刀的屠户。
与青青重逢时,她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但衣着都是好的,且没有半点伤痕;她被黑影戾气震伤,昏迷时发梦魇,亦流泪,哭着说她很瘦很小。
傅惊尘只当她是身高焦虑,还哄她说不必担心,她如今还小,将来或许能长得比金开野还高。
他皱眉。
忽略掉的细节如蜘蛛结网,渐渐拼凑起她的过往。
如此看来。
——青青和’金玉倾’同样,也曾被卖到那屠户处。
世上竟会有如此巧合之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