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水母

“你先。”贺兰果断地道,“我不困。”

“好,我睡一个小时,到点如果我没醒,你就叫醒我。”郦也说完就爬上了土炕,他其实也不困,但他需要验证一件事情。土炕暖烘烘的,郦也头朝着里躺下,脚朝外,并没有脱掉鞋子。

贺兰关上了窑洞的小木窗,刚回过头,就听见躺下的郦也呼吸变得平静而绵长,已然睡着了,他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这人是真困还是心大,这种情况下都能秒睡。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工作机和主力机一样,都没有信号,这地方找不到充电器,手机的作用除了照明、记录和看时间之外还不如一块板砖。他又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手表和手机显示的时间都是早晨八点,而一个小时前,就在他推开自己家的门准备去上班的时候,门外忽然变成了一一片混沌,走进去,他就落进了这个奇诡的世界。

带在身上的东西除了手机之外还有一把车钥匙和他的工作卡,他原本打算将工作卡上的名字破坏掉,以免卡片遗失被别人捡去。可就在他将卡片正面朝上,准备凑近红漆箱子的黄铜包角时,却发现工作卡上原本写着“贺兰随”三个字和所属工作单位的位置布满了摩擦的痕迹,早就变得一片模糊不清。

……

“啊——”

郦也蓦然睁开眼,看见的依旧是窑洞黯淡的灯光,他起身看向坐在土炕边的贺兰随:“刚才有人在叫?”

贺兰随点头,低声道:“好像是上面传来的。”

郦也迅速从土炕上下来,道:“出去看看。”

他和贺兰随出去的时候院子里已经聚集了三五个人,大家脸上多少都有些恐惧,因为刚才那声尖叫实在过于凄厉,很难想象尖叫的人到底遭遇了什么。

院子里黑咕隆咚的,余凌环视一圈周围,沉声道:“都看看自己的同伴在不在?”

没有人回答,李三将所有窑洞的们都打开,全空了,可是院子里上只剩下八个人。

余凌面色一变:“出事了。”

她抄起挂在墙壁上的灯笼跑进了地道,李三连忙跟了上去,剩下的有人犹豫有人恐惧,郦也问:“你要上去吗?”

贺兰随抬了抬下巴:“去看看。”

郦也和他一起进了地道,后面似乎又有几个人跟了上来,郦也轻声对贺兰随道:“我睡了多久?”

黑暗里,郦也感觉到一道目光注视着自己,他知道那是来自于贺兰,而后是他的回答:“三十四分钟。”

郦也“嗯”了一声。看来睡觉并不能让他回到被白雾迷宫困住的病房,他得按照廖村长的提示完成任务,等到所谓的“引路人”出现,才能离开这里。

很快到了地道出口,余凌挑着的灯笼红光在黑夜里就像是一只混沌的红色眼睛,和院子里其他红灯笼融为一体,而接近大门口时,那种妖异的红更为变得更为浓郁深重,就像是蒙上了一层腥红的幕布。

……但那不是稀薄的光,而是泼开的、蠕动的液体。

血。

血迹的尽头散落着切割不规则的肉块,其中一颗睁着眼睛的人头上还残留着惊讶的神情,仿佛在疑惑,自己为何变成了一滩血水碎肉。

走在最前的余凌和李三止住脚步,齐齐打了个寒战。李三咬牙道:“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住在左三窑洞的那个男的,和她一起还有女的,穿白卫衣那个。”

余凌目光一扫,看见了李三口中穿着白卫衣的女生,她就站在那摊随口不远处,因为身材矮小,几乎要和墙边的扫帚融为一体。余凌朝她走过去,那女生立刻尖叫一声,语无伦次:“不是我,不是我——啊!”

她白色的衣服溅上大片的血,远看去仿佛披了一件血衣。

“怎么回事,”余凌深吸了一口气,“发生什么了?”

白卫衣女生眼神呆滞,断断续续地道:“我们,我们只是想去村子看看,打听一些情况,我看时间了明明既不是七点也不是七分!可是……可是当我们迈出大门的时候,就……”

就触动了某种杀人的禁忌。

而现在,距离他们来到这个世界,还没超过三个小时。

李三毫不遮掩地骂了一句“蠢货”,白卫衣女生却仿佛没听见似的,依旧呆呆的,既不愤怒,也不伤心。

院子里闹出这么大动静,可是廖村长一家始终未露面,上房和偏房的的门都紧闭着,好像都不在。

“下去吧。”余凌转身返回地道,“一会先各自回屋等,如果廖村长还是没有动静,我们就在院子里谈谈。”

其他上来的人一看这场景,早就吓得两股战战,呕吐不止,恨不得立刻返回地道去。只有那个叫小文的新人女孩小声道:“可是,尸体,尸体怎么办?”

“会被清理掉的。”余凌道。

她没说会被“谁”或者“什么东西”清理,小文往地道的方向走了两步,随后闭了闭眼,刻意不去看地上的尸体,快步跑过去将白卫衣女生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