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因此,她额娘流过几个孩子,僖嫔和弟弟是运气好才生了下来的。

“自嫔妾记事起,阿玛他几乎日日都在打骂额娘,额娘日日以泪洗面,却只能默默忍受着。”

“嫔妾还记得很小的时候,额娘抱着嫔妾哭着说真想三尺白绫去了也罢,但想到她娶了,嫔妾和弟弟怕是活不下去,还是忍下来了。”

“她还曾说,等我和弟弟各自成家,她便不活了,那时嫔妾才四五岁,她以为嫔妾听不懂、不记得,但嫔妾记到了现在,嫔妾一直希望她能活。”

听到这里,玉泠都忍不住走到僖嫔旁边坐下,抱了抱她。

古代的女人真的惨,就算被家暴了,被打死了,也无处伸冤去。

之所以说嫁人就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便是因为她们没有选择,若嫁了这样不当人的渣男,除了死好像别无选择了。

僖嫔擦了擦不慎滚落的泪水,才继续讲述:

“去年,族中选女子入宫,嫔妾身上有伤,本无缘入宫,但就是那么巧,我那日日斗鸡走狗的阿玛,恰好认识一个会去疤的江湖术士。”

僖嫔摸了摸原本有伤的地方,苦笑道:“娘娘你知道吗?嫔妾身上这样的伤处还有好几处,去疤的时候,比受伤的时候还要痛苦许多。但嫔妾却不怕,因为嫔妾以为,自己若能进宫,额娘便能苦尽甘来了。”

“后来嫔妾去了疤,养好肌肤,又有脂粉遮掩,顺利进了宫。嫔妾的阿玛因此得了族中好处,谋了个好差事,春风得意也确实好了一段时间。”

“可很快他又原形毕露。他没有念着嫔妾的身份对额娘好一点,反而因有了好差事而变本加厉。日日饮酒作乐之后,便嚷着要打死额娘这‘丑妇’,娶个年轻漂亮的。”

“可恶!禽兽不如!!”玉泠还是没忍住骂出声,咬牙切齿。

僖嫔听她跟自己同仇敌忾,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娘娘果然最是人美心善。”

玉泠却反而瞪了她一眼道:“这种事为什么不早说?”

玉泠还记得,很早以前,她就觉得僖嫔有故事。

那时候,她总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却又总在不经意的瞬间,在眸底闪过心事重重和晦涩的神色。

但是僖嫔没有说出来,她就没问。

僖嫔眼神黯然下来,“因为……很丢人。”

玉泠愣住,丢人?

她神色有些不解,但很快就想通了。

别说是古代人了,就算是她来的那个后世,也有很多被欺凌的人不敢发声。因为他们会觉得丢人,怕说出来反而会引来嘲笑。

她想起数月前,

她改写卓文君结局的时候,僖嫔就巴巴地来求后半个故事的稿子,说要送回家给她额娘看。

或许那时候,她就是希望她额娘看了以后,能大彻大悟,远离渣男吧?

“那你今日为何又说出来,可是他又做了什么?”玉泠问。

玉泠气得不行了,想想就心梗那种。

“是的,”僖嫔的泪珠根本忍不住掉落,“之前赏雪宴,额娘拍了嫔妾的一支珠钗回家,被他斥骂败家,差点、差点将额娘打死了……”

“混蛋,本宫这就派兵把他抓起来吊打!”玉泠坐不住了,站起来就想叫人。

僖嫔却有些慌张地拉住她,“可是娘娘,清官难断家务事,而且若家丑闹出去,额娘也没法做人了……”

玉泠有气没处撒,瞪了她一眼问,“那你今日找我做甚?”

僖嫔眼巴巴望着她:“嫔妾不知如何是好,求娘娘指点迷津。”

玉泠:“…………”

玉泠吸气呼气,强自冷静后,才缓缓道:“你和你额娘,想过和离吗?”

作为现代人,玉泠第一个想到的当然是离婚,及时止损。

她本以为说出如此惊世骇俗的话,僖嫔会震惊,但她却是眼神一亮,“嫔妾想过的。”

但很快她神色又黯淡下来,“但额娘说,这会妨碍嫔妾和弟弟的婚事,弟弟如今才十一岁,额娘怕是宁愿‘病死’,也不愿和离的。”

玉泠:“这有何难?你弟弟的婚事往后有皇上赐婚,而你已经是一宫主位,谁敢说你们闲话?”

僖嫔眼底燃起希望,“皇上,真的会管嫔妾家事吗?”

她入宫快一年了,一直就如透明人般。说得好听点是因为年纪小不宜侍寝,事实上,皇上从未将目光在她身上停留过……

玉泠却对玄烨很自信:“放心吧,皇上是个脾气很好、很宽容、对女子很尊重的人,知道你家之事,必定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玉泠是真心这样想的,毕竟她故意惹毛康熙帝很多次,他一向对她都很包容的。

说到这里,玉泠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但凡僖嫔能早点说出来,她额娘这次也不必吃这么多苦了!

要对付那个人渣,法子多的是。按玉泠的想法,当然是直接将人打个半死,再丢入大牢终身□□最爽快。

但处在这个朝代,如此简单粗暴,对僖嫔和她额娘来说,却有诸多弊端。

她额娘的前半生已经很惨了,若想后半生过得好,就得把这事儿面上办得漂漂亮亮的,让她在这朝代也能体面地活着。

玉泠沉吟许久,心知形势所限,此事无论如何不能由女方主动出面。

玉泠太久没说话,僖嫔有些不安,她试探着道:“娘娘,嫔妾知道他未娶我额娘时,把家产输了个精光。”

玉泠冷笑一声,“哦,我就知道这种人渣不会清清白白的,这不就更好办了吗?”

赌十两银子都能幽禁十年,何况输光家产呢?

但光是关起来真是太便宜他了!

玉泠问了僖嫔两个问题,第一个:“你阿玛最在意什么?”

僖嫔顿了下,“他最爱面子,我们若让他觉得丢脸、没面子的话,他立即暴起打人,家里的事一点儿也不让往外说……”

第二个问题:“他最怕什么?”

僖嫔没忍住冷笑了一声:“他欺软怕硬,比他位高的都怕。”

“这就好办了。”玉泠想到法子,俯在僖嫔耳边说了自己的计划。

僖嫔越听,眼神越亮。

“娘娘,还是您格局大,是嫔妾太狭隘了。”

玉泠心疼地摸摸她的头,“你只是还小,而且在那种人渣手底下长大,你已经做得很棒了。”

玉泠抱了抱她,从前她觉得僖嫔假天真,对她还特意疏离。

如今才知道她经历了这许多,装天真也只是她的保护色,这么看,不满十四岁的它,反而坚强得有点可爱了。

她安抚了僖嫔,又重新派御医给她额娘诊治,最后,还让魏紫姑姑亲自去了一趟她家里,送赏梅宴的请柬,顺便敲打敲打她家中之人。

安排好这些,玉泠今日第二次主动去懋勤殿求见。

玄烨有些意外,此时殿中有大臣在,但听说玉泠是有急事,他便先将让众大臣告退了。

玉泠进得殿内,玄烨便率先问:“发生了何事。”

“唉……”玉泠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寻了个位置坐下,还让梁九功给她上茶,可把玄烨给急得有些焦躁了。

“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