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瘟疫(14)

他没有去碰那件大衣,也没有看向季书辞,转过头重新回到大树下的阴翳中,冷淡地问:“我的心理测试报告出来了?”

伤只在表层,季书辞擦干净脖子上的血,穿上大衣将伤口遮住,笑着打趣道:“真无情啊小老板,你都不问问我伤得怎么样?”

宗栖人注意到季书辞的手里还端着一个东西,半遮半露,像是花盆。

他没有多看,收回视线继续说:“谨慎多疑,缺乏同理心,追求极端的控制感,对生命毫无敬畏,习惯残暴且高效的处理方式……”

每念出一个字,季书辞的沉默就多一分,到最后,后者无奈笑道:“这份报告应该只有我知道,你什么时候偷看的?”

“同样的报告我抽屉里还有十几份,什么时间的都有,猜都猜得到是什么。”宗栖人低笑一声,不以为意地说,“好了季医生,想好怎么回答我之前的问题了吗?”

“——像我这样高危的反社会型人格,是终身被囚禁在精神病院里别出来祸害人好一点,还是随便找一个悬崖摔下去要好一点?”

这话说得轻飘飘,其中蕴含的深意却不亚于天雷轰顶。

宗栖人背靠树干,将自己置身于熟悉且腐朽的黑暗里,看似戏谑的表面下,是熟知结果的漠不关心。

他调查过季书辞这个人,明明身在一个烂泥似的家庭里,却长成了一束向阳花,抱有热忱且又天真,路上看到了摔倒的妇女儿童都会不计较后果去搀扶。

像这样的人,一旦意识到了他的危险性,绝对不会为了所谓的工资待遇,去放任一种危及社会和他人的可能。

季书辞静默了一会儿,真诚地开口说:“其实这个问题我也想了很久……”

看吧,一到涉及真心的问题就会说实话,连委婉和搪塞都学不来。

宗栖人托着腮,语气却越发淡漠:“所以答案是?”

“答案是它。”季书辞终于将他捧得严严实实的花盆给拿了出来。

花盆很普通,花鸟市场8元钱一个。上面的小黄花更普通,路边满大街都是,枝叶还被人碾了一把,有点蔫儿哒哒。

饶是宗栖人料事如神,也没想到这会是季书辞的回答。

玩我?

季书辞说:“这花是我之前在你家花园发现的。”

宗栖人漠然:“我记得这季节他们只种月季和玫瑰。”

季书辞笑道:“对,所以它是一个惊喜。”

“这花的种子可能混进了迁移来的土壤里,它在所有人的意外中生根发芽。只是开满玫瑰的花园容不下它,所以它被园丁拔了出来,还被人踩了一脚。我发现它的时候,差点以为它要活不下来。”

“可是你看。”季书辞将花盆捧举到宗栖人的眼前,温柔笑着说,“它不止活下来了,还活得好好的。”

“不管它的存在有多么不合时宜,不管园丁有多么嫌弃它,不管它是不是在别人的期待下成长,也无法阻止它长成美丽的花。”

正值午后,风过树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