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嗔怪地瞧了他一眼,其中自有千种风流,万般婉转,不在话下。皇帝叫她瞧得心尖一软,不由轻声道:“怎么了?”
“老祖宗不怪罪,原是她向来慈和,我拿着这份爱惜当免死金牌,算怎么回事?何况太上皇和西太后如今在乾清宫里住着,我岂能不去请安叩头。”
乾元宫叫改成了乾清宫,皇帝也没住进去。照旧住在养心殿,太上皇一回来,就叫皇帝恭恭敬敬地请进了乾清宫。他在这上头是绝不为人诟病的。这次帝后大婚,太上皇和西太后特地从颐和园回来,但待的时间也不会太久,等过了头三天就得回园子去了。按照太上皇的话来说,是呆惯了园子,宫里让人觉得憋闷拘束。他自放权给皇帝之后就鲜少回宫,再不提宫里还有个和西太后水火不容的东太后,还是远远地避开别碰面的好。
想到东太后,黛玉心中不免怅然担忧:“慈庆宫那里……”
不等黛玉开口,皇帝就把这道坎给她砍平了:“东太后病了,近来不爱见人。就不必去请安了。”
大婚之后的三天,对于皇帝来说是难得的闲暇。不必上朝,也不必批折子,把肩上的担子卸下来交给那帮内阁里的大学士,自己陪着皇后关上坤宁宫的大门过日子。
到了第三日黛玉再坐不住了,拉着皇帝来给太皇太后请安。
要不怎么说无巧不成书,周寿连迎两人进门的时候直笑:“赶巧太上皇和西太后娘娘也来了,正和老祖宗说笑话呢。说话间皇上和皇后就来了。”
皇帝和黛玉并肩进了西暖阁,隔着挂屏就听见太皇太后和太上皇的笑声,西太后的声音倒没听见。两人绕过挂屏和散着袅袅青烟的景泰蓝熏香炉,但见太皇太后盘腿坐在炕东头,太上皇坐在炕西边,两人正说笑话,很有一派天伦之乐的景象。西太后倒没出声,拣一个绣凳,靠太上皇坐着。身前摆着高几,上头搁了碗,里头已经剥了小半碗瓜子仁了。
两人上前来,这是大婚后头一回来请安,是以不是请常礼,得正正经经地跪地叩头,这叫三跪九叩的大礼。新妇的礼不能不受,三人也没叫蠲,都端坐着受了,等黛玉一一敬了茶,这才叫宫人搀起来赐座。
太皇太后叫皇帝自己个儿在绣凳上坐了,却朝黛玉伸手,笑道:“泓泓上我边上来坐着。”
于是黛玉倚着太皇太后坐了,便听太皇太后问:“皇帝待你好?他们男儿家总是不如咱们细心,何况他又是皇帝,朝堂上难免有不顺心的事。他若因此对你撒气,你只管告诉我,我替你出气。”
若是往日,黛玉必定顺着太皇太后的话,撒个娇说:“那往后就全凭老祖宗爱惜我了,老祖宗得护着我。”
但今日太上皇坐在跟前,黛玉拢共没见过他几回,做了皇帝的人,身上总是带着些高高在上的气势,若不亲近,就易发憷。
因而黛玉只低着头,轻声道:“多谢老祖宗费心想着,皇上待我很好。”
孰料太上皇却道:“他是什么性子朕最知道,你是皇后,整肃内廷是你的职责。你出身林氏,大学士林海是你父亲,想来也很知道轻重。往后还得多协助皇帝,若他有不是之处,得多规劝些。”
这话说得就很郑重其事了,黛玉听了心头一沉,少不得站起来屈膝:“是,我都记住了。”
林海对于太上皇来说算是肱股之臣,和左蔚岷、陈居安一样,属于心腹重臣,到现在都是直接听命于太上皇。林海此人的人品学识太上皇很信得过,连带着对他教养出来的女儿也寄予厚望,理所当然觉得她能肩负起做皇后的重担。不说比肩长孙皇后,但跟着太皇太后学习,又是出身林氏的名门贵女,打理好一个内廷应该是毋庸置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