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乐了,“说你孩子气还当真了,梦里啥都有,你咋不梦个如意郎君,也好领回来给我瞅瞅。”
这话说的子瑶满脸羞红,林霜还想逗她几句,婆子匆匆闯进来,喘着粗气说,“夫人,宫里来人了。说是给老爷的赏。”
屋里头忽然静下来,所有人都盯着子瑶不说话,外头水声哗哗响,送来阵阵凉意。婆子不明所以,又喊了声,“夫人。”
林霜直接从竹床上跳下,喊着把衣服拿来,谁给我梳的头发,难看死了。
因为偷懒,林霜只梳了便眠髻,睡觉是方便了,打理起来要花功夫。
丫鬟们手忙脚乱,子瑶想起梦里头的事,问那边抹脂粉的林霜,“娘亲,要不咱们把冰鉴送过去?”
她记得这位天使大热天喝热茶,非常……暖身子。
林霜一拍手,使唤起婆子来,“请去青云轩,吃食去街上买,什么冰雪冷元子,蜜沙冰,统统买上。”
她吩咐完,打算回屋换衣裳,走了三步又退回来,林霜身子高挑,丫鬟得踮起脚尖帮她梳发。她居高临下望着坐那的子瑶,挑了挑眉,“你穿得倒是整齐。”
子瑶顿时慌了,“娘亲,我……”
林霜才不管怎样,叫来两个婆子带子瑶去青云轩,摆明了让她去见天使。
“娘亲,我不行的。”
林霜插腰,“什么行不行,你娘说行就行。此乃危急存亡之秋,无须在意小节。”
等子瑶走了,林霜拿着步摇在头上比划,嘀咕道,“人家长公主都能乱世中再定江山,她见个天使又怎么了。”
因数代之前出了个女帝,大齐民风开放,对女子没那么多束缚。见个外客也不算大事。
且不谈林霜这边,子瑶被婆子簇拥着往青云轩去,心中怕的要命,拉着回雪的手不敢放,就差哭鼻子。
“我就知道,梦里全是骗人的。”
回雪说,“姑娘别怕,办砸了还有夫人帮忙擦屁股呢。”
这话子瑶不爱听,抬头挺胸道,“我自是不会给娘亲丢脸。”
“既然有把握,又怕什么?”
子瑶又缩了回去,“这不嘴上功夫厉害吗?”
众人笑成一团。待靠近青云轩,纷纷止住笑,互相帮忙打量衣容,子瑶抬起手转了一圈,确认穿戴无误后,深吸一口气,“我去了。”
青云轩是崔父平日待客约见好友的地方,算半个书房,不过家中藏书不放于此,正中央挖了口深井,天热时冒冷气,冬日又是暖气。人待这还好,书容易生潮,子瑶一进去便感觉凉爽,她定了定心神,给屋里头的玄衣人行礼。
“小女崔子瑶,见过天使。”
天使是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面上无须,脸圆身子也圆,子瑶进来时他正打量墙上的菖蒲画,见来人是崔御史之女,一时有些意外。
“家母不知天使到来,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毕竟这个天,大伙都窝在家里避暑。官家也是一件纱衣到处溜达和官员议事。讨论完还抱怨为什么他得和一群臭男人共事。
说清缘由张福也不生气,反而安慰子瑶,“人之常情。”
子瑶面带微笑点头,实则心中慌的要命,她又不敢问的太多。只能生硬把话题往别处转,“方才到来,见天使对丹青有兴趣。”
这倒是说到他的痒处,不过诗词作画都是文人雅士的爱好,他一个宦官谈论,像是攀风头,加上问的又是个丫头,张福打着哈哈,“随便看看。”
子瑶当真了,随便看她就随便说,“这画是白叔齐随意所作。”
话还没说完,张福眼睛发亮,“可是号称花间居士的白放白叔齐。”
他说完又急忙去看画,“可我怎么没瞧见他的名章。”
子瑶眨了眨眼,上前几步给张福讲解起来,“这画是白叔齐早年之作,不落名章,用的是闲章。上头的吉语长乐未央便是,此外因是早年所作,没骨画法尚未熟练,只有几处能见。”
子瑶指了几处,张福连连叠声,表情求贤若渴,趁这个机会问了不少,林霜赶来时,张福在问第二幅画。
她打断一对一辅导,上前行礼,“妾身见过天使。”
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她感觉这位天使眼神哀怨得很。
似乎在说你来干嘛?
不过主母都来了,他也不好再拉着人家小姑娘问东问西,两边人各自站好,张福清咳几声,“官家口谕,崔御史进谏有功,赏白银三十两,避暑香珠三串,轻容纱两匹……”
零零碎碎,给了不少。多是些实用的东西。报完之后,张福笑道,“官家夸了崔御史好几回呢。”
林霜心知自己丈夫的脾气,在官家从不展笑颜,十句八句顶撞,这夸了好几回。
难不成是骂得好?
她心里琢磨着,面上不显,笑着请张福坐下来吃些冷食,“大热天的,辛苦天使了。”
张福有些心不在焉,翻着手里的冰雪冷元子,时不时往子瑶身上瞧。
都说求贤若渴,他的确渴得很。难得遇上一位小老师,这就要放学了,多可惜啊。
子瑶注意到张福的眼神,又坐立不安。她都给吃的了,怎么天使还是不高兴?
大约是过久的注意引起林霜不安,张福打了个圆场,“崔御史生了个好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