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安静了数月的婵娟才觉出,和自己热闹许久的人忽然都不在身旁,日子倒显得更如掌中细沙,悄然流逝,转眼离曹操出兵官渡那日已有多半年之久。
从初尝暖春,再到深秋临冬,婵娟每日除了和若儿一起打点郭府中的大小事宜之外,便只剩在空余时间溜达到距此不远的的司空府中陪小曹植练字作诗。那孩子经过一年时间,个子已经蹿了一大截,如今十岁左右的年纪竟已经要超过婵娟的肩膀了。
今日婵娟赶到曹植每日练习书法的小院时,院中的菊花恰恰开得正好,灿灿如金,耀得人满目绚烂。婵娟身上的曲裾正好也偏浅黄色,配着今日的金镶玉步摇,更显得温柔清婉。曹植望着她打小院门口一路行到自己跟前的过程中,眼皮愣是没眨一下。
婵娟见这孩子瞧着自己出神,正打算伸手趁机拍拍他的小脸蛋,就听一道清悠悠的声音飘来,语气闲凉,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你瘦了。”
婵娟:……
若她早就知道曹植这小子对她左右看不顺眼,一天不怼她几句就浑身难耐的话,那她一定不会母爱泛滥地答应荀彧过来陪他学习,顺便还要督促他习武骑射。
其实曹植这孩子,无论是读史作诗,还是谈经论道,都不需要有人提点,天赋极高,字又写得潇洒狂放,一点都不似个才十岁
左右的男孩。
可一涉及骑射剑术,曹植定会装得两耳不闻窗外事,任她如何敲打提示,总之就是提不起半分兴趣。婵娟每次气极总会想起,阿彰倒是个好武疏文的性子,为何曹植与阿彰就不能把性格兼容一些,就好比……
没错,她竟然想起了曹丕。
“植儿,姐姐我日日为你操心劳累,岂有不瘦之理?”
婵娟这两日许是着了凉,膝盖处一沾风便酸疼的厉害,也就没有跪下,而是直接往曹植案前的席上一坐,痛苦地揉了揉自己的小腿。
她算是在曹植面前敞开了性子,反正说到底这孩子也不是多待见她,只不过碍于荀彧的面子,他又不能当真把她赶走,所以婵娟便故意说些肉麻的话来气气他,见他小脸涨紫却又莫可奈何的模样,兀自笑得开心。
“真不知道大哥哥瞧上你哪一点。”
曹植拿起手中的竹简,似乎怕刺了眼睛一般迅速别过头去不看婵娟的坐姿,而是气淡神闲地损了她这么一遭。
他这姿态分明是在告诉婵娟,“亲爱的,你如此辣眼睛你造吗?”
婵娟心底忿忿然,伸手撸过曹植的脸蛋算作对自己的补偿。虽说如此,当时的她却也在思考,曹丕当真是喜欢她吗?
若是不喜欢,那为何从奉孝到曹植,所有人都如此认为?若是喜欢,那他当日为何会选择不告而别?
“小孩子就该好好读书习武,管这么多大人的事情做什么?”
婵娟悠悠别开话题,又从一旁的经史子集中挑了厚厚一卷《孙子兵法》,弹了弹上面的细尘,见曹植猛然间面如死灰的模样,顿觉神清气爽。
“今日读完此书,你我便可去校场练习射箭。”
谁知,曹植那厮立马抱住婵娟的长袖,一副大丈夫能屈能伸的可怜模样,戚戚然流了把眼泪,:“好姐姐,今日可是城西难得一遇的庙会,小弟他前两日就一直吵着要去,你就当帮帮我们,一起去庙会如何?”
庙会?
听起来倒是相当热闹,自从她重生以来,好像还没去凑过这些事情。显然,当时婵娟的心思全数被庙会勾走,殊不知小曹植偷偷将那本兵书放回了原位,也未曾注意他口中的小弟到底又是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