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大人,有小儿扔了没炸完的鞭炮,马惊了!”
车夫的声音毫无惊慌之意,崔守知瞪大了眼睛,忙爬起来去掀车门,可手指还没触到门边,马车便又狠狠往旁边撞去。
“让马停下!”
此番,外面没有再传来车夫的声音。
“让马停下!”崔守知慌乱起来,手脚并用地狼狈爬起,好不容易在动荡如海面的马车里坐直身体,却怎么也打不开马车的门。
有人要杀他。
这是崔守知思绪回笼的第一反应。
要如何杀他?
是谁要杀他?
崔守知下意识地摸向腰间,有伸手入袖,空空如也,只余一枚用以装饰的玉佩,毫无用处。
他记起来了。
原本是打算带一柄匕首的,可府里伺候他更衣的妾室说,不过是去一趟马上就回来的,更何况还是人家的大喜日子,地点又在相府,哪个不长眼的敢在相府里闹事?何必带这些沾了煞气的东西?
是,他们不敢在相府里闹事,却敢让他死在相府外。
崔守知想着那名容姿万分合他心意的妾室,通体生寒。
车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摇摇晃晃地打在车壁上,崔守知收拢慌乱的情绪,忙向外爬去,却见车夫早已不见踪影,马匹果真是惊了,烈声嘶鸣着,马蹄乱甩,街道两旁的人群因着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全都拥挤在一起。
马车突然从无人关注的拐角处冲撞出来,人群发出惊慌的哄闹声,物什被撞翻在地,有人猝不及防,踩住了别人的衣裙,或脚背,一时间,四起。
崔守知着急忙慌地想要从马车里出去,待在马车里,只有死路一条。
那车夫估计也是对方的人,还有那个让他不要带武器在身上的妾室,等他活着回去,等他活着回去,一定要她生不如死!
崔守知几乎将自己全身上下都摸遍了,没有任何一件可以拿来防身的东西。
他扒在车门边向外望去,人群纷纷后退,全是百姓,根本不会有人冲上来救他,而送嫁队伍的喜乐声还在隔壁那条街上喧嚣。
崔守知试图让惊马停下,但每次都在即将够到缰绳的时候被弹回车厢内。
最后一次尝试,崔守知拉住了半空中无主乱甩的缰绳,他唇角笑意方方扬起,余光处却瞥见一道寒光,直刺他面门而来。
缰绳再度脱手。
而他,滚落马车。
有谁混在人群中,朝着他的腰部狠狠踢了一脚,崔守知闷哼一声,整个人原本是想借力滚到街边,却因为这一脚硬生生地滚到了马蹄下。
万籁俱寂。
鲜血在身下缓缓流淌开去,崔守知睁着眼,大张着嘴,胸膛快速起伏着,却不知为何再也到达不了心脏,只觉得冷,万分的冰冷,像是胸前破开了一道口子,冷风止不住地往里头灌,将他的血脉骨头全都冻了个结结实实,然后又在下一秒寸寸碎落。
崔守知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人用一只锤子,一点一点得敲了开来,露出里头最肮脏不堪、最不为人知的丑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