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上的伤似乎崩开了,能感到温热的液体涌出来,一点一点,将纱布浸湿。
沈娆吸着气,浑浑噩噩地站在原地,已经分不清,到底是伤口疼,还是深处的灵魂在疼。
透顶的失望如同轰然倾塌的危楼,乱石钢筋,横穿竖刺,将她死死钉在原地。
但她要走,必须走,自己需要去看医生,需要立刻接受彻底的检查。
车祸的后遗症这会来势汹汹,肯定是脑震荡了,重度的,不然,为什么整个世界晃得那么厉害?
沈娆一手捂住眼睛,因为站立不稳,另一手颤抖着扶住墙,她缓缓转过身,迈腿的时候半边都是歪的。
“沈娆,你怎么了?”
陆予骞看出了她的不对劲,立刻拖住她的手臂,将人扶稳。
沈娆扯了扯唇角,无奈苦笑,这一刻,她竟是虚弱到连推开他的力气都挤不出来了。
张口,沈娆想让陆予骞松开自己的话呼之欲出,却被蓝奕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踏死在了腹中。
“三哥,不好了!出事了!!”
蓝奕健步如飞,清隽的脸庞,乌云密布。
“别慌,慢慢说。”
“舒舒不是在做手术吗,主刀医生放入钢板的过程里操作失误,伤到了她手臂上的动脉!舒舒现在急需输血!”
“那就去血库调血!”
陆予骞声沉似铁,猛然绷紧的力道,差点捏碎沈娆的骨头。
沈娆疼得要命,冷汗哗啦浸湿了细眉,可男人只顾神色冷峻地盯着蓝奕,还有随后跑来的实习医生,已经彻底遗忘了她的存在。
“血库已经告罄了!三哥你忘记舒舒她血型特殊了吗?!”
蓝奕暴躁地吼,实习医生杵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陆予骞神色未变,冷静地拿出手机打电话,他命令季林调人过来输血。
沈娆被他甩开到一旁,头晕目眩地贴住墙,她勉力撑着两条虚浮的腿,转过身,一步一步,无声地往前走。
这里没自己什么事了,她现在,只想静静地离开。
蓝奕看着陆予骞挂断电话,脸色还是没有放松下来,这里是城郊,等季林送人过来,舒舒早就失血过多死在手术台上了!
他左看右看,目光忽然冷箭一般刺向不远处那抹摇摇欲坠的身影。
“不准走!”蓝奕三步并作两步,穷追不舍,“说你呢!沈娆,你给我站住!”
沈娆充耳未闻,然而她走不快,蓝奕轻易就赶了上来,一脸的凶横地瞪着她,像是在冷讽就她这种龟速还跑什么跑!
她环住手臂,明显防御的姿态,“有何贵干?”
“装什么装,你都听到了对吧?”蓝奕直奔主题,“舒舒现在性命垂危,我知道你也是rh阴性血……”
他把那个实习医生叫过来,伸手推了沈娆一把,“快,带她去输血!”
“蓝奕。”
陆予骞的声音在后方响起,冰森刺骨,尽管他什么都没说,只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但蓝奕已经是脊背发凉,身体也止不住打颤。
但这种时候他不能退缩,他要白舒活着!
于是蓝奕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肉,提高了嗓音道,“三哥,我调查过她,她就是熊猫血,这点绝对不会错。季林再快,赶到这里起码也要半个钟头,舒舒她等不了那么久的!”
蓝奕又指着实习医生,泄愤一般地质问,“你来说!以病人现在的情况,还能坚持多长时间?”
“最……最多,十、十五分钟。”实习医生结巴着,转眸看了看沈娆,委婉地传达自己的判断,“但是,这位女士看着过于清瘦了,恐怕体质……”
体质较弱,不适合输血。
然而蓝奕没让那实习医生说下去,火急火燎地将人推开,他铮铮反问:“三哥,你要拿舒舒的命来赌吗?这个女人能救她!现在就能!!”
陆予骞的眼眸赫然收紧,拖泥带水不是他的作风,男人看向沈娆,而对方的视线,也正冷冷地望着他。
沈娆素白的瓜子脸轻仰,一面的脸颊已是鲜血模糊,掌心也全是血,陆予骞怔然、更是愕然,“你……”
伤口处的血,又慢慢冲破了纱布,蜿蜒着流到眼角,再一次被沈娆覆手抹去。
她飘忽地立在他面前,长发散落,真像一只鬼。
“陆予骞,你是打算,一命换一命吗?”
沈娆轻轻地问,眸间恍惚带了一抹笑,却似染||毒的刀,寒光四射。
他不是想知道,她伤在哪里吗?
现在看见了吧?如何呢?还是得牺牲她去救白舒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