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苍面容颤动，音调渐扬：“始皇帝雄图霸业，包举天下，并吞海内，完成统一华夏之伟业，此等壮举堪称旷古未有。夏桀商纣之辈，又怎能与始皇帝混为一谈！”

姜乔寸步不让，朗朗回道：“秦之利剑，历经六世磨砺，至秦政嗣位，利剑已成，故而横扫六国、一统天下已经是势所当为。所谓雄图霸业，亦非秦政一朝一代一人一时之功。或许秦政帝王之才，古往今来也是数一数二，但其好大喜功而不自知，与民夺利而不自耻，以致天下苦秦，难道殷大人对此一无所知吗？”

“天下苦秦…唉！”殷苍发出一道长长的叹息，整个人像干瘪的柿子般蔫了下来。

姜乔放低了声音，轻轻道：“看来，殷大人也是同意‘天下苦秦’了？”

殷苍哀叹道：“《秦律》修订之初，条令严谨公正，而今为了压制民心，阻止六国复辟，增加了许多苛令。郡县以下各级官吏往往重法轻仁，轻罪重罚，秦律被一再滥用。”

他顿了一顿，不住摇头起来：“人心，就是这样一点点失去的啊！”

姜乔思潮起伏，一时难以平静。“秦以法家兴国，早已对法家迷信至深。如今秦国虽然天下一统，但百姓受苦却是只重不轻…”

“你不必再说了，”殷苍收敛了脸上的戚容，再次正视起姜乔，“我知道刺客盟是干什么的。你们崇尚喋血之道，抗秦刺秦，无非是想再起兵戈，颠覆大秦，复辟六国…我虽然是一介楚人，但我也不会与尔等同流合污的。你们刺客盟快走吧，离开周山县，离开神农大山，我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姜乔知道这位县官与秦国体制格格不入，以他的脾性，若是久留秦国官场，迟早会招来杀身之祸，当下也是心中不忍，便单膝跪下，高声道：“殷大人高风亮节，仁心为政，不如加入刺客盟，诛除暴秦，拯救万民，安抚天下！”

这一直都是李彦的理想；既然是他的理想，自然也是她的理想。

殷苍脸色一顿涨红，随即厉声斥道：“食君之禄，不能为君分忧，又有何脸面倒戈叛逆？不必多言，尔等快走，我就当刺客盟的人，从来没来过这里。”

姜乔一时肺腑荡然，再次恳求：“殷大人可以放过刺客盟，说明殷大人也认同‘苦秦’之说！大丈夫仰无愧于苍穹，俯无愧于生民，又何必愚忠于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