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拍拍少年肩膀,莞尔一笑:“算了吧,毕竟是第一次,虽然被怀疑得过早了些,但你的胆识和魄力,已经远非寻常人可比了。”
李彦两腮绷紧,捏拳道:“为了给义父报仇,九死
一生又有何惧!”
“嘘…”
霍青示意他小声说话,“现在别说报仇了,你要活着离开这里都是难事!”
李彦不解:“为…什么?”
霍青眼眸中泛着深邃的光:“依我所看,周稷那么怀疑你,今夜他就会去跟郭开禀报这件事,你会有性命之忧!”
“那…那我该怎么办?”李彦身子突然猛地一震,显然他还没有料到现在自己所处的危险境地!
霍青竖起耳朵,像老猎人聆听猎物一般,聆听着外边营地上秦兵的脚步声,“现在军营中四处都是巡逻的秦兵,我们哪也去不了。最好的策略,就是假装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少年忧虑浮面:“这能行么?”
夜已深。
一阵寒风吹过,营地中燎火舞动。
披着拖地大斗篷的男子走向一座军中大帐,他时不时回头张望,似乎是在确认是否有人在身后跟踪。
这个举动立即吸引了两名守夜秦兵。
两名守夜秦兵提着长矛,冲男子低喝了一声,立即飞快地走了上来。
“干什么的?”
男子顿住脚步,回过头怒视了两名秦兵一眼,两名秦兵立即吓了一跳,忙赔不是,然后又继续巡夜去了。
周稷撩开了帐帘,郭开未睡,正盘坐在竹席上,提笔于竹简上练字。
“郡守大人。”周稷作了一揖。
“坐吧。”郭开并不抬眼,仍专心练字。
周稷便在案几这一侧席地而坐。
郭开淡淡问:“何事禀告?”
周稷略显激动,手指轻颤:“郡守大人,那、那个晏离!他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天,您就一点都不怀疑他的身份么?您忘了辰月会的刺客了么?”
“他不是辰月会的刺客,”郭开微笑。“他是李牧的义子李彦。”
这话说得虽然简单,但周稷耳中却犹如惊雷炸开!
他面皮微微振动,眼睛也猛地睁大。“郡守大人,您、您、您是怎么知道他是李牧义子的?”
郭开练的是秦国篆文,一笔一画,圆润古雅,“周稷,你真以为本郡守若无一丝智慧,便可轻易坐上赵国相邦之位?后又假借赵迁之手除掉李牧,令秦国不费力气攻破邯郸,灭亡赵国么?”
周稷微微颔首:“周某惭愧,小瞧大人了。”
郭开奋笔疾书,微笑从容如许:“人生如戏,许多时候,都要靠演。大智演为大愚,大巧演为大拙。如玉石,至刚则易脆;如草木,至长则易折。人行于世当如剑,应时时藏敛锋芒,如无必要必不出鞘,方是上策。”
周稷听了这番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郡守大人,你是何时怀疑上那个少年的?”
郭开提笔在砚台中蘸了蘸墨,继续书写:
“三个多月前,我命韩仓率领铁骑追杀李牧父子。后来李牧被杀,尸体带回,那个叫做李彦的少年却人间蒸发了。三个多月后,一个同样是十二岁的少年,却以惊人的剑术来到了本郡守府上,一鸣惊人,这就
是一个很大的疑点了。一个义父被杀了的少年,流落江湖,得到高手传授剑术,再回来寻仇,多么合理的动机啊!
“然而,这一切都还不足以证明这个晏离,就是李牧未死的义子李彦。真正让我确认他是李彦无误的,就在于昨天有流寇袭击我等。那些流寇不过都是些乡野之民、乌合之众罢了,我府中剑客哪一个不是剑道高手,要杀灭他们又有何难?但那少年却劝谏我等逃走,无非是这些流寇拥戴少年的义父,而不忍心看到他们惨死罢了。
“从那一刻起,我就确定他是李牧的义子李彦了。于是我将计就计,下令一路奔逃至秦军大营。又借口畏惧流寇而留宿于营中,所为者,便是要于此处取了他项上人头,斩草除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