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生命力比我预想的顽强,如果你是想要找你的队友,他们现在已经变成我的营养了……”
黑狱半蹲在梁成面前,他的眼睛没有血色,苍白的脸庞也有了几分红润,那股癫狂暴虐的气息似乎无影无踪。
平静沉默的他看起来像是一个文弱书生,而不是择人而噬的凶残怪物。
此时此刻,他拿着原本属于易涛的手电筒,昏暗的墓穴被灯光照亮,那个断臂男人脸上露出恐惧,但更多的是愤怒,因为自己吃了他的同伴吧……
“你早晚会去陪他们,但是现在我并不想立刻吃掉你,我更多的时候被其他妖魔的意识支配,苏醒过来的我希望多听听别人的声音,怨恨也好,遗言也罢,让我还能感觉自己是一个人,哪怕是一个蚕食同类的怪物……”
黑狱看着那个男人怨恨的眼神,他已经不知道看到过多少次这种眼神了。
每每当他短暂的醒来,身上都是猩红的鲜血,那些奄奄一息的“猎物”有些带着垂死挣扎的祈求,但更多的,就是这种恨不得让他坠入炼狱的怨恨。
“如果说放我走,你肯吗……”
梁成冷笑着,他的腹部伤口依旧剧痛难忍,他的额头溢出豆大的冷汗,但他摆出一副讥讽的表情,冷冷的说道。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放了你,一旦你回到古都,我就有暴露的危险,北城墙军司陆虚,军部总教官飞角,魔法协会会长韩寂……那些超阶修为的师都有对付我的手段,我可不想死,哪怕活成一头浑浑噩噩的怪物!”
黑狱的眼神波谷不惊,他虽然拥有很强的自愈力,但世界上并不存在真正的不死之身,如果超过极限,他就会真正死亡。
而超阶法师的魔法,就可以将他挫骨扬灰,他不会让自己冒这个险。
“况且,就算我放了你,以你现在的状态,如何抵抗红色地带那些饥肠辘辘的亡灵尸潮,甚至不需要一头奴仆级亡灵,失血过多的你也会死在古都的城墙之外!”
黑狱看着这个已经半只脚踏入鬼门关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中会有那么强烈的求生意志,是什么在支撑着他濒临崩溃的躯体。
“那么,你可以替我做一件事情吗,以你人类的意识,把我的一些话,带给我的妻子和母亲……”
梁成的唇角微微颤动着,把自己说给易涛他们的话重复了一遍,声音越来越微弱。
“如果你害怕暴露,就算是匿名的信件也可以……”
梁成将自己倚靠在墙壁上,他的脸庞已经毫无血色,四肢已经僵硬了,死期将至。
“你在和我谈交易,你还有什么筹码,我可是吃人的怪物,是教廷制造出来的诅咒之妖,你不怕我吃了你的家人吗……”
黑狱癫狂地大笑着,他觉得这真是可笑至极,这个男人竟然向一头随时可能吃掉他的怪物请求。
“我知道你之前说过的话,因为某个主教大人,你不能在古都肆意妄为,那些超阶法师也不会坐视不理,我相信你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杀死我的家人……”
梁成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最后一眼,看见那个自称黑狱的青年阴晴不定的脸庞。
“我的筹码,就是我的一切,替我转告她们我的亏欠,拜托了……”
我再也没法陪伴在你们身边了,妈,珍儿,欢欢,我不是一个孝顺的儿子,一个贴心的丈夫,更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原谅我吧……
梁成艰难地想要抬起手臂,似乎想要触及远在天边的亲人,但他的头缓缓低下,艰难抬起的手臂垂落在地上。
“把这些话托付给一个怪物,一个怪物……”
黑狱用冰冷的手掌捂住自己的双眼,似乎有什么晶莹的液体在打转。
“眼泪可不是属于魔鬼的,我的所作所为只可能坠入无间炼狱,被炽热的烈火昼夜不息地焚烧,永世不得超生!!”
自己究竟变成这种不人不鬼的东西多少年了,这些年他浑浑噩噩,像一条居无定所的流浪狗,栖息在臭气熏天的巷角和下水道里,艰难的活着。
他活得疯疯癫癫,他的手上早就已经沾满同胞的鲜血,他曾经无数次想过自杀,但却没有那种勇气,等到饥饿席卷而来,他又会变成茹毛饮血的怪物……
变成被黑教廷奴役鞭挞的黑畜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癫狂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墓穴之中,带着无法掩饰的凄厉和悲哀。
“真是让我食欲不振的男人,让我反胃,谁还会把我,当做人呢,我只是一头,随时会发疯的黑畜妖啊……”
黑狱把自己的手掌放在梁成的头顶,一股灰色的消亡之气将他的尸骸化为一地骨灰。
“我的所作所为也许让人作呕,但是起码,让我把你带回去……”
黑狱用梁成的外套将那些散落的骨灰一点点放进去,他拿起那一包小小的骨灰,心中升腾一股凄凉。
原来人死后,就是这么微不足道的一点东西,那自己死后,又会怎么样,灰飞烟灭,也许也不足以弥补自己的罪孽。
他的四周荡漾着一圈圈涟漪,那是空间系的魔法,他缓缓走进去,消失在这个寂静的墓穴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