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敏佳说起了玩笑:“你小时候总爱钻我们家,伯母来拉你都拉不走!我们叫母亲做‘妈妈',你也死活不随庆宝哥叫‘阿娘',害得庆宝哥老大不小了也改口叫‘妈妈’,伯母那时好一顿数落。”
俞庆宝却由衷地赞道:“婶婶有见识,是新派人。我妈一直念婶婶的好,要不是婶婶那年闹了公社,我们家哪有今天的活头?!”
俞香兰听了心里受用,:“都是自家亲人,岂能遇难不救?!我是赞成扩大猪圈的,吃了这么多年你们家的鲜猪肉,也不能有阻碍你们的心。我们那破屋子要是还有利用价值,哪来的不高兴?!可我就是嫌弃那臭味道,以后闹得乡邻有了更多意见,骂上了祖宗,就不好了。”
她听俞敏佳在小声问俞庆祥毕业了没有,不等俞庆宝说话,逐问俞庆祥说:“庆祥仔在技校学了什么?想不想找个公家单位上班?”
俞庆祥回说:“我学的是机械方面知识,我这做堂哥的还得向涛涛学习。涛涛给我买了不少书,他是高材生,给了我很多启迪和建议。我想去乡镇企业,趁年轻多学习学习。”
俞敏洪在一旁坐着许久不做声,此时开口说:“乡镇企业哪有国营企业稳当!”
俞香兰又关心地问:“庆祥仔处上对象了吗?”
俞庆祥腼腆地说:“个人的事不急,先学点知识要紧。”
俞香兰听了,拿眼狠狠地剜了俞敏洪一刀,俞敏洪连忙低头不语。
俞庆祥此刻像下了很大决心,对俞庆宝说:“哥,婶婶说得没错!咱猪圈之前就招了四周邻居的嫌弃,我们不能再对他们的感受置之不理。不如在村里另外找地方,我们要慎重考虑污物污水处理问题。”
俞庆宝欲说些什么,俞庆祥却起身说:“我们还要赶着去买饲料,家里一只母猪要生养了,时间紧得很。婶婶,饲料站那边,我们要报上叔叔的名号,请您和叔叔不要介意。”
俞香兰忙说:“说哪里的客气话!要不你去供销总社找你叔叔,让他跟你们一块去,指不定还有内部优惠。”
俞庆祥点点头,拉着哥哥俞庆宝就走,俞香兰想招呼哥俩转回来吃个饭,却也留不住,只好送他们出去。
回转屋里后,她忍不住又朝儿子大声说:“洪洪,你刚才听到庆祥说的话吧。我不用再多说什么,你得自个儿琢磨明白。要是她死要缠着你,你就跟她说,做好思想准备陪你去睡大街边的石板条。我是决不会让她进我的家门,连你也一起滚到大街上去。”
俞香兰相信自己的厉言色疾就可镇住俞敏洪,她甚至懒得想到“棒打鸳鸯”这几个无情的字眼。俞敏洪的所谓“谈朋友”,不过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是可笑至极的愚蠢行为,根本无需处心积虑地去对付。倒是女儿的亲事必须得动用脑筋,谁让她太优秀了,而本来挑女婿也是比挑儿媳更令当妈的劳神。
在儿女渐已长成的时光中,俞香兰已曾多次认真地考虑到他们的婚姻,唯一的中心思想就是:最低标准是门当户对,若有可能,最好攀个香港客做亲家。
俞香兰跟许多福宁人一样,已消除了香港纸迷金醉生活的罪恶感觉。港客如今成了公认的上等人,那几个去过香港的领导们一致惊叹香港的繁荣,他们夸张地说看见有人居然在大街上随便按按机器,就能取出花花绿绿的港币。不用丈夫俞大明怎么生动地转述领导们的惊叹,邻居的香港客亲戚带回的那些缤纷多彩的商品和那一身洒脱脱的装扮,足够说明了香港是个多么令人羡慕嫉妒恨的世界。俞香兰觉得香港较之南洋,多少有近在咫尺的感觉,让儿女们当上港客的梦想也终将唾手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