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启微缄默良久,言道:“可我始终都是陆家的女儿,我岂能一走了之,弃母族于不顾……”
“你不是陆家的女儿!你只是陆家用来揽权的工具!”韦氏这话说的,可是一点不假!
陆启微泣不成声,只道:“娘,你别说了,如今圣旨已下,嫁与不嫁,都由不得我了,何况我心意已决……其实嫁给西昌县侯也没什么不好的,他不恋皇权,闲云野鹤,嫁给他,至少我这一辈子,可以过得安生些。”
倘若西昌县侯萧鸾真的不贪恋皇权,跟了他,的确可以安生的过一辈子。
韦氏自知陆启微答应这门亲,只是为了陆家而委曲求全,可她这个做娘亲的,始终是心疼女儿的,她含泪说道:“可难道……难道嫁给豫章王就不能安稳度日么?”
“娘啊,你别说了,”陆启微拿帕子擦干眼泪,就转身往外走,只道一句:“我去给父亲请安。”
陆启微已然走远,韦氏瘫软的倚靠着屋门,泪流不止,丫鬟阿芷这时走进屋来,皱着眉头也颇是失落,低声唤:“韦姨娘……”
韦氏泪眼朦胧的看着她走进来,忙不迭粗略的抹了抹眼泪,而后深吸了一口气,只叮嘱道:“今日之事,不可说出去。”
阿芷连连颔首,应道:“是。”
陆启微原想着她父亲回来,定然在他书房中,可转念一想,父亲回来,也得去给爹爹请安,如今必然在爹爹的书房里,于是又掉头往陆己所住的院子里去了。
果然陆惠林这个时候正呆在陆己的书房里,彼时陆己书房的房门大敞着,陆启微走进院子,起先是走上回廊,顺着回廊往书房走去,却在走到书房外头时,陡然听到陆惠林又怨又恨的说:“这门亲我是不想同意的,我就启微这么一个女儿,怎么能让她嫁给区区一个西昌县侯!”
诚如陆惠林所言,他的女儿,只有陆启微这么一个,甚至可以说整个陆家,都只有陆启微这一个姑娘,虽只是庶出,可她亲娘的母族毕竟京兆韦氏,这个庶女,陆家也算是当嫡出的教养的。
陆启微站在书房外,当她听到陆惠林说不想同意这门亲事时,纵然此事已成定局,她心中也甚是宽慰,可当她听到后半句时,心却彻彻底底的凉了。
原来说到底,他不同意这门亲,还是因为西昌县侯只是个西昌县侯,而非真正关心她,为她着想……
“你不想同意,谁想同意?如今圣旨都下来了,陛下也亲口跟你提亲了,你除了同意,还能干什么?抗旨不遵?”陆己话里话外,对这门亲事,也是不认可的,可陆启微何尝不知,他不同意,也是因为西昌县侯仅是西昌县侯。
书房里,陆己与陆惠林父子都站在书案前,两个人皆是负手而立,亲父子动作好似一致,陆惠林急得团团转,一时间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不礼数的,就走到旁边胡凳前坐下,感叹道:“那个西昌县侯,他无权无势,又不是皇子,将来对咱们陆家毫无益处,何况他又不上进,不愿与临川王为伍,若将启微嫁给他,那我岂不是白白养了这么一个闺女!”
陆启微站在外头,听至此处,已然失望透顶,什么叫“白白养了这么一个闺女”?原来自她出生起,父亲便只当她是一个能嫁出去为陆家拉拢权势的工具,而非自己的骨血……
里头唯有陆己一声长叹,随后又听陆惠林说道:“说起来,这一切都要怪庾元规那个老东西,这门亲,原本是定了庾子昭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变成我们家启微了!”
陆启微听到这话,顿时就愣住了,她亦陡然想起来,早上在城北玄武街,衡阳郡主也曾莫名其妙的问她是否与西昌县侯熟识,她答过不识,郡主便叫她提防身边的好姐妹,她那时还听得一头雾水,如今便明白了,她全明白了!
她捏紧了拳头,当下就转身跑了出去。
陆己还在慢慢悠悠的回味着陆惠林适才的话,追问道:“你说这门亲,原本定的是庾家那丫头?”
“是啊,礼部拟了名册送到西昌县侯手里头,他当初可是亲自选中了庾子昭,陛下都叫礼部拟旨了,如今居然落到启微头上了!”
陆己听罢,一时气不过,就要出门,只说一句:“我去找那个老东西问个清楚!”
“父亲!”陆惠林见势不妙,赶忙追过来将他拽住,说道:“你知道庾家到底是只把亲事推了,还是推了亲事又叫启微顶上?倘若这事是陛下决定的,你就这么贸然去找庾元规,那这不是伤了咱们两家和气吗?”
陆己挣脱开陆惠林,最终只是跺脚摊手,又长叹一声:“这……这叫什么事儿嘛!”
太傅府就在陆家往北不多远,天色将晚,陆启微徒步至此,还未走上府门口台阶,门房就笑眯眯的说:“陆娘子,您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