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点点头,道:“既然你不肯承认,那我们就慢慢来,在这桩事情里面有牵扯的人,本老爷要扒了他们的皮,谁都别想逃脱。”
王氏嘴上说的好听,实际上还不是故意引导别人觉得王熙凤有嫌疑?如今她是能拉一个下水就拉一个下水,能混淆视听就混淆视听。
贾赦这辈子就两桩心事,一桩是贾家,一桩是嫡孙。如今王夫人几句话,把这位大老爷心里的两根底线都给踩的实实的,贾赦不想弄死她才怪。
贾母等人已经惊呆了,听到这里,他们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祭田被卖了?整个贾氏一族的祭田被卖了?!贾母当场就炸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贾赦冷笑了一声,看向贾代权:“七叔,你先说说发生了什么,这事儿想要办成,要经手不少人呢,不会查不出来。”
贾代权便说起了当时的情况。贾赦没有说错,贾家的祭田,有多少老人盯着,不经过他们就想把地卖了,那是不可能的。王夫人也知道这一点,她自己不方便去金陵,所以这事儿是让周瑞去办的。周瑞亲自将贾家的族老聚集在一起,用娘娘的名义半是威胁半是诱哄地,才叫他们点头同意了这件事。
先这一桩,周瑞就逃不过。他什么时候离开贾家,去了哪里,那都是有数的。
王夫人就说:“他们买通了周瑞做的这事儿,我是不知道的。”
贾母就先被她这话气笑了。周瑞是谁?那可是王氏手下的第一能干人,他能这么轻易被收买了?
贾赦也懒得和王夫人废话,叫人拿了周瑞一家,二话不说全家先打三十板子再说。这打板子,可是要被当众脱下裤子的。周瑞自己不说,周瑞家的和她家的两个女儿,那是嚎的天崩地裂。经了这么一遭之后,她们还有什么名声?这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贾赦就这么压着所有的人,沉着脸坐在房间里,听着外面的哭嚎声。所有人心里都沉重的很,他们心里很清楚,原来的祭田是拿不回来了,大长公主府是什么样的人家?那是南安王府都要捧着敬着的!南安王府呢,那是他们家要捧着敬着的。
周瑞被打的只剩下半条命,然后被人提溜进了房间。还不等王夫人和他打眼色示意,贾赦就从床上坐起,双脚落到地上,眼神像是毒蛇一样盯着周瑞:“今日问你的事,你最好都老老实实说清楚,我得叫你知道,眼下你主子做的事情,不是你能扛得起的。你若是识相的,我就放你一马,你若是不识相,我就把你儿子送进小倌馆,把你女儿送进春香楼,叫你一家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周瑞当场就吓得尿了裤子:“大老爷您只管问,奴才再没有敢隐瞒的。”
他这跟着主子忙东忙西的,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一家子能好吃好喝地过日子?要是他儿子被送去做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周家可就绝后了,他死了都没脸去见列祖列宗。
见他这模样,贾赦冷笑了一声,王夫人则是使劲闭了闭眼。
这屋里的人又开始审周瑞。卖祭田这么大的事情,他一个人也办不了,中间不知道有多少人过手。于是给王夫人和大长公主搭线传话的是哪个人,陪周瑞去金陵的是哪两个人,去衙门办手续的是哪个人,用的谁的名帖,王夫人和大长公主是在哪里交易的,和她交易的是哪个——这些全部吐的一清二楚。
所有人都把视线投向了王夫人,王夫人只能咬死了不认,只说是周瑞和金陵老家的人内外勾结,把罪名推到她身上。她知道,这事儿要是认下了,对宝玉和娘娘有多大的影响,不能认,死都不能认。
她环视了一眼,将目光定在木头柱子上,一声不吭就死命往那里撞去。
这一下来的突然,包括贾母贾政在内的其他人,谁都没有料到,邢夫人更是吓得尖叫了起来。这这些人里不包括贾赦,贾赦一直盯着王夫人呢,他见王夫人往柱子那边撞,抓起周瑞就往王夫人那边砸,正好在王夫人准备撞柱子之前将她给撞到在地了。王夫人摔倒时,脑袋在地上磕了一下,到底还是磕破了头,有鲜血流了出来。
房间里吓倒一大片,贾赦就讥讽说道:“我这些年无所作为,你们就真当我是好欺负的,也不看看爷是谁养大的!”
贾母听了这话,叹了口气,沉默无言。
贾赦是他祖父和祖母亲手养大的,走的是习武的路子。当年贾代善安排贾赦去先太子身边,贾赦也曾风光无限,是贾家的第一得意人。只可惜先太子出了事,贾家也跟着倒霉。为了保住全家,贾赦就只好变成了没出息的纨绔子弟。这么着装了好些年,他似乎就真的是没有以前的锐气了,贾母和贾政也忘了原先他是个脾气多大的人。
周瑞交代了以后,贾赦就叫人把牵扯到这些事中的人,能抓的都给抓了。抓了这些人一拷问,就吐露出更多的实情,什么周瑞家的怎么以假换真,倒腾出贾府的古董叫女婿冷子兴去卖,还有底下人怎么糊弄当家太太贱卖府里的东西,自己转手卖出去就赚了十倍,更有甚者,周瑞家的还在一顿棍棒之后吐出了王夫人买卖祭田的收据藏在哪里。
贾赦当时就带人去搜了王夫人的屋子,贾政怎么拦都拦不住。他们搜的时候,不仅搜出了收据,还搜出了被王夫人当做嫁妆私产藏起来的贾府的财物和她重操旧业放印子钱的拮据。
这些东西一扔在贾政面前,贾政顿时就涨红了脸,拿袖子挡着自己躲开了,实在觉得自己没脸地紧。
到了这会儿,虽然王夫人仍然嘴硬,死咬着是周瑞家的陷害她,但贾府的人都已经不相信了。
事情真相大白了,贾母也心累地不行。她坐在凳子上,看着像是以往一样尊贵:“老大,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办?”
但她心里是十分疲惫的。她清楚,王氏作为娘娘的母亲,贾家不能休了她,最坏的结果,也就是继续把她关在佛堂里。可娘娘还在呢,娘娘若是说想要见母亲一面,府里的人还能拦着王夫人进宫不成?
到时候这一趟趟的进宫,娘娘就能想办法把王夫人从佛堂里弄出来,仍旧过她二太太的富贵日子。
贾赦显然也知道这些,但他的手段可比贾母想的要狠多了。
他毫不客气地说:“旁的不说,这第一条,你们二房把平日里从府里搂出去的银子都给补齐了,若是你们补不起,老爷我就叫你们大太太进宫和娘娘说道说道。”
贾府阖族费心费力供出来的娘娘,如今倒成了王氏的护身符,叫他如何不气恼。娘娘若是由着自己母亲作践府里人,不能护着贾府,那府里也不会再给她提供一丝资源,就叫娘娘自己在宫里挣扎吧。
他狠得下心说这个话,贾母和贾政却当场变了颜色。
贾母拄着拐杖微微颤颤怒斥他:“这关娘娘什么事?娘娘可是贾府的荣光!”
贾赦冷冰冰说道:“贾府的荣光给府里带来了什么?是老爷我的爵位升了,还是她老子的官位升了?她要是有本事给宝玉弄个爵位,我也佩服她!可除了那座价值两百万两的花园子,叫贾家欠了林家那么多钱财,她什么都没带给贾府!”
贾母张口结舌,竟然想不出反驳的话。
贾政原本还想拖着,拖到娘娘出手,拖到王家出手,好歹别叫二房损失太多,可如今瞧着他兄长这铁血的手段,这个打算注定是不成了的。他和王夫人一样,将贾元春当成了二房乃至贾府的救命稻草,一听贾赦要去找贾元春的麻烦,连老太太都拦不住,他立时就应道:“这是应当的,该赔给府里的,我一定让王氏都赔了。”
贾赦又道:“祭田是族人的退路,王氏拿的这笔发财银子,那是吃了族人的血肉换来的。我呢,也不问你们要银子,我要你们还一块差不多的地给我们,这块地也不是我贾赦的,拿到地契后,我立时就带上老家的族人,去衙门办手续,仍旧叫它成为贾家的祭田。这件事儿二房若是办不成,就去王家找王子腾帮忙。只要这祭田回来了,我就叫王氏‘病逝’,将她送回王家,到时候王家是要锦衣玉食地养着她还是叫她继续呆在佛堂里,我一概不问。若是你们和王家都办不到,我就真的叫她病逝,还要去衙门状告你们二房和王家内外勾结,偷盗家产。”
如今对他也好,对族人也好,要紧的不是怎么处罚王氏,而是如何止损,重新置办祭田。京城和金陵附近的大片田地都是有主的,他们就算搜刮了王氏的私产,拿着银子也没处买地,相比较起来,还是直接要地比较好。
贾母听着他的话,愣愣地喃喃自语:“你这是疯了吧……”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历来都是同气连枝。老大这么做,要置贾家和王家的情分于何地?难道他不知道王子腾现在是九省检点,是四大家族里权势地位最高的一个人?得罪了王子腾,对贾家又有什么好处?
贾赦很光棍:“不然您说怎么办呢?我这荣国府都快要被王家人折腾散了。这要是别的东西,我也不计较,叫老二慢慢想办法还就是。可这是祭田,我虽不是族长,但这事儿出在我家,我得给族人们一个交代吧?就因为王家世兄有权有势,所以这事儿只有他能办下来,我不找他我找谁?”
贾母也没话说,贾政见母亲顶不住,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事情到这里还不算完,贾赦直接提出了:“这两桩事情办完后,我要分家。”
赶紧把老二一家分出去,省的二房又要盯着家里的钱财。
这贾母可就不同意了,她躲了躲拐杖,怒声道:“我还没死呢,分什么家?”
若是分家了,她肯定得跟着大房过,不然整个京城都会嘲笑贾家。可那样的话,宝玉该怎么办?王氏又出了那样的事,出去了以后,连个护着宝玉的人都没有,她可不能看着她最爱的孙儿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