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除此之外,慕容家便什么也没有给安乐,似乎十几年来亦从不曾按照对待一位少家主的标准栽培过她,所以要说这位慕容老太太十几年来都不欲见安乐一面,其实却在心中对安乐这个外孙女依旧抱有几分情义,安婧是万万不信的。
倘若一切都如她所想,那么她的安乐未免太过可怜了。
她可以感觉到慕容家隐隐对将军府的敌意,但她想不通是为何,据说当年之事发生时,爹爹还在沙场上为阜云国抛头颅洒热血,爹爹和姨娘相见的时间并不多,包括姨娘诞下安乐之时,爹爹人都未及返程,按理说姨娘的死也不该怀疑到爹爹头上来才对,那么慕容家对将军府的敌意又从何而来呢?她思来想去,最后猜测兴许是姨娘做了爹爹的妾这件事并不为慕容家所接受,所以连同安乐,恐怕也并不为慕容老太太所接受的。
并非是她内心太过阴暗,而是有些事情她经历过了,待再次遇到差不多境地的事之时,便不由自主地往那个方向去想,虽她对恍若虚无的亲情早已不抱任何期待,但是面对这种事情的人如今并非是她,而是她一直摆在心中,心心念念想呵护的人儿。
安乐是不一样,安乐于人于事还难得的保留一份赤子之心,也正是这样,她会更容易受伤。
一想到自己心尖上的人原是笑脸盈盈地去讨好一位老人家,却可能会被人冷脸相待,甚至用最尖酸刻薄的话去伤害她时,她就忍不住握拳颤抖。
她不愿看她心碎一地的模样。
可是没办法,因为她是邢傲雪的女儿,而她的娘亲邢傲雪怕是那位老人家此生最记恨的一个人之一,所以她不能与安乐同去,她若同去了,只怕安乐在那位老人家面前的处境更为尴尬。
她的心中明澈似镜,却也因此惹得种种哀愁紧缠心头。
如今在慕容家的地盘,她自然不可免地想到关于慕容家的一些事,特别是这位慕容老太太正是慕容嫔如之母,安乐之外祖母,哪容得了她不去纠葛。
安乐的娘亲慕容嫔如之所以香消玉殒,完全是因为中了‘三槿竹钩’这味奇毒,她不知道雅儿是否已经把这个情报告知慕容老太太,如果已经告知的话,慕容家只需稍加打探,便知这三槿竹钩只生长于火闫国的蜂花谷之中,而蜂花谷如今的谷主是何人,更是不言而喻。
蜂花谷如今的谷主,乃她的舅舅——邢邵青。
她其实怕,怕最后终于被慕容家抓到了这一条线索,然后顺藤摸瓜发现当年的一切都是邢府或者她娘亲所为。
她与安乐这段感情本就不被世人所待见,可她无怨无悔,但她怕的,她怕安乐会因此退缩,会离她而去,这段感情本就是她的一厢情愿开始的,加上她还有那么多见不得光的过往,她们经历了那么多,终于苦尽甘来,承认了彼此,却因牵扯了不死人这种诡秘,如今危机四伏,是前有虎豹,后有恶狼,性命岌岌可危。
她们二人背后的邢府、将军府、慕容家除了隔着血海深仇,各方势力、各种利益牵扯又如何说得清道得明?
这一切,都令她们的前路依旧渺茫,让她如何能不患得患失呢?
她心里的那个少女,是那么渴望亲情的一个人儿啊,若是她被慕容家以亲情名义俘虏了,最后离她而去……
安婧眸中盛满了哀伤,一想到那种可能,便觉得自己恍若一下子被推入黑暗的万丈深渊,身子忍不住轻颤起来。
她害怕的从来都不是粉身碎骨,而是那种置身于暗无天日的无望。
而安乐,恰好是她好不容易抓住的一缕阳光!
是她,让八岁的她眼中从此有了星辰。
是她,让曾经处身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她,感受到这个世界原来并没有那么多黑暗。
她喜欢那个少女还很小的时候,因为害怕她娘亲,明明不想搭理她这个二姐,却因为忍不住的心软,而一步步向她走来的小碎步。
她喜欢那个少女还很小的时候,偷偷爬窗给她送药的小身影,然后别扭地于她说是路过。
她喜欢那个少女明明讨厌麻烦,却一次又一次地站在她身前为她遮挡风雨的假装无奈。
她喜欢那个少女心中终于有了她,时常捧着手中各种稀罕物件,满眼讨好,向她邀功的得意模样。
她是这样润物无声,一步步地走进了她的心里。
直至有一天,让她的心中有了一份不一样的悸动。
她的心只有一个啊,若是有人走进了她的心房,那便是她新的心脏,一颗只为特定之人跳动的心,只在特定之人身旁方能保持鲜活的心,如何还能算是她的心呢?
她岂能放任她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