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晚饭过后,顾烟便回房开始学习。
再过一周就是学校的运动会,紧接着便是期中考试,期中考试之后学校会安排军训,整个行程都排的很紧。
学校在高二下册之后会再进行一次分班,而这次分班就是彻彻底底的按照成绩分班,不会再有好生和差生在一个班的情况。
而这次分班依据就是高二上册期中考和期末考的成绩,所以这两次考试对顾烟来说都十分重要。
这几天除了完成功课学习新的课程,顾烟一直在看买的辅导书,辅导书不全的,她就看向薛明桥借来的笔记,将以前错过的知识点一点一点补起来。理科是相较来说比较轻松的,对于顾烟来说,最可怕的还是语文和英语。
这二者最需要平常的积累,不能操之过急,于是顾烟也只能耐下性子来,先把之前的课文和单词给背了。
顾烟跟语文课文和英语单词较上劲,等反应过来之后,才发现已经是半夜一点多了。
顾烟心想坏了,赶紧定了闹钟上床睡觉。
但是,她第二天还是没被闹钟叫醒,而是足足多睡了半个多小时。
等顾烟看清楚时间的时候,整个人一下子从昏睡状态里惊醒,从床上滚了下来之后就匆匆忙忙开始洗漱。
看见张钰和顾平早就起来准备早餐,顾烟苦着脸说,“爸,我闹钟响了你怎么就不叫我呢。”
顾平乐呵呵地说,“你昨晚用功到那么晚,我想让你多睡一会。”
顾烟心里有苦说不出,只能闭嘴。
顾平将热乎乎的早餐端出来,笑眯眯地说,“晚一点去学校也没关系的啦。”
张钰也笑着说,“是啊是啊,不要太辛苦了。”
顾烟:“……”
她好像终于知道自己上辈子一直迟到的原因了。
但是上辈子是上辈子,分班这些还得参考平时的表现情况,顾烟可不想因为这个就和重点班失之交臂。
于是顾烟很快吃完了早餐,匆匆忙忙背上书包往学校赶。
但是等快到学校的时候,还是迟到了将近十分钟,顾烟知道这时候正门绝对会有学生会的在登记名字,于是顾烟打算绕去后门,想看看后门有没有关。
谁知道等顾烟辛苦绕到后门的时候,她眼睁睁地看着一个胖乎乎的保安大叔慢吞吞地走过去关了门,看到顾烟还乐呵呵地打了个招呼,“同学,后门进不了了,从前门进吧。”
顾烟:“……”
顾烟叹了一口气,准备接受自己被登记的命运,只是在她刚准备转过身的时候,她就看见离自己十几米远的地方,一个背着黑色单肩包的男生慢悠悠地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是沈嘉裕。
顾烟立在原地,叹了一口气,怎么每次都是在这种情况下遇到他?
沈嘉裕远远就看见了一脸苦闷的顾烟,他微微扬起眉头,疏冷的眉眼被路上照下的树荫分割,让人远远看不真切。
顾烟想着,就算之前不想认识他,但是人家都帮过自己那么多次了,再装作不认识未免太过分。
于是顾烟朝着他笑着摆了摆手,“沈同学你好呀,你也迟到了啊。”
沈嘉裕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嘴角。
顾烟有些尴尬,便只能苦笑着说,“你来晚了,后门已经关了,这下子我们两个都要被记名了。”
就在她说话的时候,沈嘉裕走到顾烟面前。
他随意指了个台阶,对顾烟说,“站上去。”
顾烟:?
沈嘉裕没有解释,顾烟想了想,便挪动脚步,背着小书包站了上去。
她刚准备回头问,“沈同学,这是干什么啊……”
下一刻,没等她反应过来,一双修劲有力的手便架在了她的腰上,牢牢地揽住了她的腰身。
然后,顾烟只觉得自己的身子一下子被举高,像是坐云霄飞车一样“噌”得就飞了上去,和学校的围墙平齐。
她睁大眼,头一次呼吸到了头顶上方的空气。
接着,她一脸懵逼地垂头,看着轻而易举将自己举起来的沈嘉裕,后者仰视着她,不紧不慢地开了口,“翻墙过去,就不用走正门了。”
学校的围墙是那种尖尖的围栏,但是沈嘉裕找的这块地,那个尖尖的地方刚好缺了一块,而且断的还十分整齐,看起来有点像人为的。
顾烟有些犹豫,盯着那围墙小小走神了一会儿。
那双架着她的手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夏季校服,令顾烟有些不适应地动了动身子,但是下一刻,沈嘉裕便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她腰间的软肉,这令顾烟立刻回过神来,瞪大眼睛去看下边的沈嘉裕。
沈嘉裕则是似笑非笑地说,“你还想我这样举着你多久?”
顾烟脸红了,也知道是自己走神理亏,于是她急忙踩着那个秃了一块的围墙,然后跳在下边的草坪里。
等她转过头的时候,沈嘉裕已经十分利索地从高处落下,稳稳当当地落了地。
顾烟看着他提着单肩包的手,指节修长,指骨漂亮,像是一件艺术品,一想到这样的手刚刚架在自己的腰上,顾烟的耳朵就不争气地渐渐红了。
她努力甩了甩头,低声说了句,“谢谢。”
面前的男生听了这句“谢谢”之后,勾唇笑了一下,懒洋洋地俯身在她耳旁说,“这两个字你都对我说了多少遍了?”
他黑色眸子盯着她看,“打算怎么谢我?嗯?”
顾烟张张嘴,一时半会真想不出什么。
等她听见预备铃响起的时候,便有些着急了,她冥思苦想了好一阵子,才开口,“这样吧……我替你整理笔记,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东西也可以问我,怎么样?”
沈嘉裕顿了一下,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看。
顾烟以为他是嫌弃自己成绩不好,她闷闷开口,“你别这样看我啊,我会努力的,将来也会考好的,总之不会让你吃亏的。”
沈嘉裕垂眼,轻飘飘地说了句“好”。
顾烟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初明明就是说只是帮沈嘉裕整理笔记外加解答问题,现在在他口中就变成了补习,接下来他说为了方便联系,就又加了她的微信。
顾烟看着自己列表里静静躺着的那个黑色头像,想着,当初明明就是不打算再干扰他的生活,可是为什么现在变成了这样?
想着想着,那个黑色的头像框忽然蹦出了来了一条消息,吓得顾烟立刻缓过神来。
沈嘉裕的微信名很简单,就一个y字。
y:在哪?
顾烟想了想,敲了几个字:阶梯教室。
那边没有动静了,顾烟有些疑惑。
过了一会儿,她刚想问的时候,便发现自己身边的椅子被拉开,有个人顺势坐了下来,顾烟转过头,正好和沈嘉裕四目相对。
顾烟有些吃惊,没想到他还真的来了。
现在正好是下午,沈嘉裕像是刚刚洗过澡的样子,头发沾着些水汽,身上的薄荷香味更显清爽,穿着一件刚刚显出锁骨的圆领t恤,进来的时候就有许多女生将目光落在他身上,等看到他挨着顾烟坐下后,更是一脸不可思议地窃窃私语起来。
沈嘉裕将数学作业摆在她面前。
顾烟垂眼,看着上边的题目,“这些都不会?”
沈嘉裕还没开口,顾烟便开始指着第一道题讲起来。
“这道题,最简单的方法是用特殊值,令a=b=c……”
她一边讲,一边握着笔在草稿纸上书写着解题思路。
她的声音很轻,听起来十分悦耳,沈嘉裕在这期间便一直盯着她看。
她似乎没发现,还在十分认真地低着头一边思考一边讲解,沈嘉裕的目光由上而下,扫过她微颤的睫毛,小巧的鼻翼,和一张一合的红唇。
顾烟讲着讲着,就感觉到沈嘉裕靠得离自己近了许多,顾烟转过头看他,沈嘉裕便毫不避讳地盯着她看。
顾烟面上有些热,她转过头,“有什么地方我没讲清楚吗?”
沈嘉裕撑着下巴,凑了过去,在她耳边说,“你声音小,只有这个距离我才听得清楚。”
他说话的时候会有热气拂过顾烟的耳廓,沈嘉裕注意到,她玉白的耳垂渐渐红了,他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的耳垂看,顾烟咬咬唇,假装没注意到他灼热的视线,继续开口,“这道题,首先要求的是这个圆的焦距……”
“下一题,嗯……通过题目我们可以得知的信息是这个方程两根同号,所以可以列出这样一个公式……”
“最后一道大题,我们设点p为(x1,y1),点q为(x2,y2),由于点p在抛物线上……”
等顾烟好不容易讲完了题,她习惯性地问了一句,“你都懂了吗?”
沈嘉裕撑着下巴看她,看起来有些懒散,他轻声“嗯”了一句,然后起身走到顾烟身后,将双手撑在她的桌子上,缓缓俯下身,在她耳边说,“讲得很好,想要什么奖励?”
顾烟觉察到这个姿势像是被他圈在怀里一样,她有些拘谨地坐直身体,握着笔的手也紧了紧,她低声说,“不用了……”
沈嘉裕继续说,“只是,有一点错了。”
顾烟听了,心里一紧,仰起头看他,“哪里错了?”
沈嘉裕握住顾烟拿着笔的手,淡声道,“拿笔的姿势错了。”
他十分自然地带着她的手,将她的拇指和食指调整好,在草稿纸上缓缓写下一个字。
他的手很冷,握上来的时候令顾烟打了个激灵,她转过头,怔怔地看着他指骨漂亮的手附在自己的上边,二人肌肤相贴的地方有种异样的温度滋生,恰巧此时耳边传来他沙哑的声音,“应该像这样。”
说完,他的食指落在顾烟中指的薄茧上边轻轻摩挲着,“你刚刚的握笔姿势,对手不好。”
顾烟的耳朵已经红得滴血了,她一下子将自己手抽了出来,低着头说了一句,“嗯,知道了,那……那我先走了。”
话音刚落,她便立刻抱着书走出了阶梯教室,走的时候还做贼心虚地看了一眼周围的人。
沈嘉裕看着她的背影,轻微捻了一下指尖,上边还残留着她的体温。
和十几年前的一样温暖。
那种恨不得揉碎了融进骨血的温暖。
是她么?
沈嘉裕的目光渐渐变深,扯了一下嘴角,从口袋里取出一支笔,放在指尖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转起来。
脑海里不由得浮出女孩的话。
——“我们再见面的。”
这十几年,每个夜晚,他都会梦见她。
梦见她穿着白色的裙子,向他微笑。
梦见她抱住自己,背后是鲜血淋漓。
梦见她在烛光下许愿,像天使。
梦境的一切都是黑色的,那种绝望的可怖的不见尽头的黑色。
只有她,是这个国度里唯一的色彩。
唯一的光。
后来,他也曾再次回到那里。
只是那个打开房门的女人,虽然和她当初长得一模一样,却绝对不是她。
他知道的。
那个女人没变,是她消失了。
她去哪了?
当初不是说好会等他的么?
那时他每次都会回到那里,那栋废旧的居民楼。
他以为她会回来。
他和那里的流浪猫一起,在电线杆下边孤零零地站着,从早晨鸡鸣一直等到惨淡的路灯照拂街道。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流浪猫因为饥饿而哀嚎暴躁,因为食物而自相残杀,但是那个曾经喂它们吃食的人却再也没回来。
真是活该又可怜呐。
他想,他应该是恨她的,恨她施舍给他怜悯之后,像抛弃那些野猫一样一走了之。
可是等再次遇到她时。
无论是再多的恨还是其他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