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发现郗之桃跟上一个任务对象完全不同。

上一次的谈冷玉是一只金丝雀,容羽稍一用力,她就会自己把自己吓死。

但郗之桃不一样,她看似柔弱,实际却坚韧无比。这样的任务对象无疑比谈冷玉更让容羽舒服——这让他在很多时候都能放开手去做。

现在,他只要找出,郗之桃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就行了。

至于郗之桃呢,御花园一行后,她再不敢对皇上升起一丝绮念。

就算太后因她帮顺亲王求情有功而大喜,对她更加照顾喜爱,郗之桃也不敢再顺着太后的意思去讨好皇上。

应该说,现在的郗之桃不要说主动去讨皇帝喜爱了,她简直对那位天子避如蛇蝎。

平时看见繆昭仪、于充媛等人为争帝宠各施手段时,郗之桃居然还有些同情她们!

直到此刻,郗之桃才发现,原来故意躲避皇上的不仅她一人,何修仪甚至计贵妃也是如此。

“其实叶贤妃也是。”闲聊时,计贵妃笑着向郗之桃吐露宫内秘闻,“只是她是前朝公主,必须要先想办法怀一个孩子,才能功成身退。不是我说啊,陛下最近越来越威严了,真是叫人不可逼视。这种情况下,我们哪里还敢奢望得到陛下的爱重。虽然在我看来,陛下的爱重永远也只会给那一位,其他人根本不入他的法眼。”

私下相处时,无论是计贵妃还是何修仪都没有什么规矩,既不讲尊卑上下,也不要求郗之桃遵守。

按照何修仪的说法就是,那些条条框框都是做给旁人看的,咱们姐妹之间不讲虚礼。

郗之桃也从最开始的无措,慢慢习惯了这种平等自由的氛围。

现在,她们三个就毫无宫廷礼仪地歪在榻上嗑瓜子聊天,聊的就是最近繆昭仪等人的斗法。

“繆昭仪也是个可怜人。”何修仪叹着气,用精心保养的指甲抠出一粒瓜子粒放进自己嘴里,“一心想要取代那位在陛下心中的位置,却不知道如果真的能这么容易被取代,淑惠皇后也就不会是淑惠皇后。”

她见郗之桃蹙着眉出神,伸手推了一下后者的胳膊:“在想什么呢。”

郗之桃回神,叹了口气:“若不是太后的要求,我也不会这么早就看穿这一切。恐怕现在也是繆昭仪她们中的一员。”

何修仪指着她,笑得半天喘不过气,指尖都在微微打颤:“喂喂,难不成你还真对陛下动心过?”

话音未落,就被计贵妃打了一下,嗔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陛下容貌英俊,年轻有为,郗美人会心动不是很正常。我就不信你没动过心。”

“我还真没有!”何修仪坐直了身体,认真道,“既然都跟你这么熟了,我也说句心底话。我唯一动心过的对象只有皇后娘娘!”

何修仪掷地有声,震得郗之桃震耳欲聋,半天回不过神。

在场的人中失态的只有她,计贵妃一脸“我早就知道”的表情,继续嗑瓜子。

见郗之桃震惊,计贵妃捧着一小堆瓜子仁笑道:“不是我吹,是你倒霉没亲眼见过淑惠皇后娘娘。若是你见了她真人,也会为她倾倒。娘娘才是真正的天人之姿,仙女之貌,现在也只是回到那九重天上继续当仙女儿去了。”

淑惠皇后。

又是淑惠皇后。

郗之桃实在忍不住了:“那你们能跟我说说,皇后娘娘到底哪里好,值得你们这么思念追捧她吗?”

何修仪和计贵妃对视一眼,两张俏脸上浮现出相似的兴奋之色。

就在她们三人继续和谐有爱时,宫中其他地方的争斗依然没有停止过。

这一次,斗争之火甚至烧到了郗之桃身上。

前面说过,郗之桃“成功劝说”皇上暂时饶过顺亲王后,就被太后娘娘真正纳入“自己人”范畴,得到了庇护。

因此她才有闲心和时间去跟何修仪、计贵妃打好关系,成为后宫里作壁上观的闲人。

其他人要么没她们这个心态,要么没她们这个条件,只能继续在后宫中沉浮。

其中就有和郗之桃同住一宫的关才人。

关才人跟郗之桃是同一届秀女,当初选秀时,两人就同住一间屋子,后来又被分到同一座宫里,情分自然比其他人好。

也就是后来郗之桃脱离了争宠大部队,跟计、何两人混在一起,她跟关才人的感情才淡了些,就算这样,两人仍算得上朋友。

其实皇上最近两个月忙于政务,都没驾临后宫,但后宫妃子们非但没有消停下来,反而斗得越来越厉害。结果关才人就因为和郗之桃走得近,也在这场风波里被波及。眼见着关才人要遭人诬陷成功,不但可能被降份位还有可能被打入冷宫,她只能向郗之桃求救。

郗之桃实在没法坐视不管,只得出手相助。

在郗之桃动手前,计、何二人便劝过她,说是就是因为她现在不争不抢,太后才愿意庇护。若是郗之桃主动出手——无论出于什么缘故——太后都会认为郗之桃也有了野心,绝对会撤销自己对郗之桃的保护。到那时,郗之桃就再也没法置身事外了。

郗之桃自然是清楚这个道理的。

可她实在没法眼睁睁望着年纪那么小的关才人去死。

郗之桃这一出手,果真印证了计、何二人的话——太后派给她的姑姑很快就找了借口调离她身边。

后宫里的其他妃嫔马上有所察觉,像闻到血味的鲨鱼般蜂拥而至,就算有计、何二人帮忙阻拦,也无济于事。

郗之桃毕竟只是一个人,只要是人就有疏漏时。

很快,她就被人抓住机会,诬陷使用巫蛊之术咒诅帝王。

无论是本朝还是前朝,对巫蛊之术向来十分忌讳。

事发之后,就连帮忙料理后宫事务的计贵妃都没办法帮郗之桃压下去,只能上禀天子,让皇上亲自来决断。

而郗之桃本人则被暂时软禁在宫中。

容羽见到的便是这样一位处在禁足中的少女。

他本以为自己会看见一个恐惧害怕的女性,或者至少会有所不安,没想到见到郗之桃时,她正颇有闲心地自己和自己下棋。

见他到来,仍是十分平静地丢下棋谱棋盘,向他行礼。

容羽起了点好奇心。

坐下后,没有立刻叫她起身,而是反问:“你知道朕今天所来是为何事?”

“知道。”郗之桃的声音没有一丝颤抖,“陛下是为巫蛊之祸而来。”

“既然如此,你怎么一点都不害怕?还是说,自知有罪,已经甘愿伏法?”

郗之桃居然昂起头,不闪不避地迎上了容羽的视线。

她朗声道:“从未做过的事,让妾身如何认罪。妾身只是相信,以陛下英明神武,绝不会叫小人蒙蔽得逞。”

容羽笑了:“拍马屁可没法洗脱你现在身上的罪名。”

郗之桃双手伏地,冲他拜首:“因此妾身恳求陛下,还妾身一个清白。”

这就是要他出手了?这姑娘别的不论,至少胆子是真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