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似的,火焰猛地蹿高了,燃烧着“噼啪”作响。然而路德维希皱了皱眉,拦下了格瑞斯。
“很高兴见到你们。”黑袍人并不以烈焰为惧,朝着他们走来,忽然又用中文说道:“久违了,斯古雷特家的少爷。别来无恙?”兜帽掀起,下面竟是一张年轻的东方面孔,一双狐狸眼带着笑意。
路德维希深吸一口气,像是忍下了什么似的,微微侧头对格瑞斯说道:“墨家的人。”而红发青年什么也没说,退到了路德维希的身后,恭敬地垂下了脑袋。
因为墨家,永远不会是敌人。
火焰随即熄灭,路德维希抬眼看向笑嘻嘻的中国青年,礼貌地给了一个微笑:“许久不见了,无契叔。能在这里重逢,真是喜上眉梢。”一口流利的标准普通话。魏无契年纪不比格瑞斯大几岁,但他是墨家家主墨韶风的小师弟,也就是花儿的小师叔。
你看上去可一点也不“喜上眉梢”,魏无契看着路德维希那公式化的微笑,腹诽着。他分明从那双金色的眼睛里读出了这样的意思“老子不高兴见你”。
魏无契也没心思和这个德国臭小子假客套,迈步进了那焦黑的土地,明眸扫视了一番,才又望向路德维希,笑容奸猾得很:“这才是你的真正实力吧,‘小nazi’?”随手将他从草地上捡起来的那个秘银挂饰扔了过去。
路德维希把格瑞斯的面无表情学了个十成十,接住了银牌却并不接话,木着脸就像随手指了条狗一样介绍道:“格瑞斯莱特。”
德国巫师很少会介绍自己随从,更少是带上姓氏。一种可能就是对方家族势力微小,主人不作自我介绍而令随从报上姓名;另一种可能就是这个部下的忠心和实力都得到了主人的认可。此时,显然不是第一种可能。一瞬间,红发的青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但迅速躬了躬身子,而后在少年身后背手而立。大概,还是因为莱特是老魔王指定给自己徒弟的附庸,也是路德维希的半个法定监护人。
但是,墨家家主的二十三师弟魏无契,对德国巫师贵族礼仪了解仅限于三年前那场隆重的订婚仪式,他所懂得的日常交际礼仪仅限于平辈朋友的普通打招呼。所以对某个德国没落贵族家的小少爷这么随便的介绍方式,他还真就会认为旁边那男巫的地位也就像条狗。不过,好歹他也是墨家小小姐的半个翻译,这几年来仗着教他师侄德语和检查语病错字,可以说是某对小未婚夫妻的日常来信除了最近的几封,他几乎都一字不落的“审核”过了一遍。甚至路德维希当初那封“我并没有故意沾花惹草”的检讨书就是他这个厚脸皮的“长辈”抖露出来的。所以,格瑞斯莱特这个名字在他脑袋里总是比墨家其他人那个“斯古雷特家的新管家”这个印象要稍微具体一些,好歹是个“实力很强但是傲气很高两人见面会打架的学长被‘小nazi’的导师莫名其妙扔给他当管家不知道以后要是这个小鬼头真的入赘了墨家会不会陪嫁带过来的保姆型人才但是墨家真的不想再加一双碗筷了诶更糟糕的是不知道需不需要教怎么用筷子想想都觉得很麻烦”这样稍微立体一点的印象。
“您好。”魏无契朝莱特家主打了个招呼。
比起这个高大的德国青年,魏无契的注意力集中在路德维希那张瞬间收去了所有表情的脸上。
对,就是这个表情,魏无契微微眯眼,这才是他熟悉的那个路德维希,那个对谁都板着脸带着疏离,唯独对着花儿才像个孩子般会笑嘻嘻的德国小鬼。
三年对于一个成人来说或许变化不大,但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若不是先前见过路德维希半年前刚开始蓄发时寄给花儿的照片,魏无契可不能保证自己能认出现在这个德国小鬼。
已经不再是那个才过腰高就敢拦在墨韶风面前的小孩了,路德维希的身高在这三年、特别是最近这半年里狠狠地往上蹿了不只一点,虽然还是个一脸稚气的小鬼,可多少也看出来是个逐渐修长的少年身形了。
然而真正让魏无契险些认不出来的,既不是那及腰的长发,也不是那猛长的个头,而是他方才伫立在巨石上时那飞扬的、不可一世的神色。
魏无契从没在路德维希脸上见过那样的神情,可那一瞬间他就明白了这,才是这个德国小鬼的真正面目。
想到这里,魏无契忽然笑了起来:“来吧,让我试试你有多少长进。”他手中的“魔杖”忽然如同抽枝一般生长了起来,化作了一支木剑。
他很好奇,好奇路德维希这些年来究竟成长了多少。当年这个细胳膊瘦腿的小豆丁,被墨韶风一记“五岳压顶”按在地上还敢硬撑着抬起头,嘶吼着花儿是他老婆。(“sieistmeinefrau.”胆大包天的小洋鬼子是这么喊的。)现在的实力又该有多少呢?仅凭刚才他所观摩的那场决斗来看,或许是真的能够做到掌门要求的“接下三招”了,但他需要更加直观的衡量方法。
他提出了邀战。
然而
“不要。”六枚悬空的银针忽然落下来重新变成了六个银色的小球,滚回到德国男孩的脚边,“刚才决斗已经很累了,再跟你打很吃亏。”他撇了撇嘴,显得十分不乐意。
魏无契一脸震惊:“你不是休息一下就好了吗?”
“诶,可是我现在突然很累诶。”路德维希弯腰捡起了银球,四周焦黑的土地还带着热气。
“你刚才对他不是这么说的,小混蛋!老子听得懂德语!”
格瑞斯侧头看了路德维希一眼,掩饰了眼底的惊讶。他听不懂中文,但从两人神情上,以及路德维希收回了六芒镜像阵的动作上,他大致猜出了对话内容。而真正让他最为惊异的是,路德维希将那股战意完全压制住了。
“作为补偿,我请无契叔喝一杯怎么样?”路德维希笑眯眯地,迈出了先前的战圈,朝魏无契走了过去,仿佛真就是个礼貌乖巧的好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