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病房里走出来,消毒水味、血腥味混着尿液的味道一同往他毛孔里钻,战逸非感到自己又要吐了。

蹲在地上,掌心皮肤摸到脸上的胡茬,喉咙不断发出干呕的声音。身体已被捣得稀碎,只剩一层皮囊包裹,他死死捂着嘴,唯恐一张嘴,吐出的不是秽物而是血肉。

一个穿着运动服的男孩子怯怯站在离病房挺远的地方,一直看着他,想说话又不敢的样子,战逸非记不住这样平凡的长相,何况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他要杀了严钦。

正业商业年会的启动会议如期举行,地点就在外滩码头上,靠岸泊着的是严钦刚买的游艇。黄浦江上江风习习,名流荟萃,佳人相伴。因为出席这个启动会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在正业集团的安排下,几十个私人保镖在场内巡视,这一辖区的民警也来了。

待活动进入了冷餐会环节,严中裕正对江景坐在一边,李卉坐在他身侧,战榕也跟他同坐一起,正在赏刀。

一柄半米长的藏刀,刀鞘美观大方,装饰极具粗粝的美感,唯独可惜没有开刃。

两个男人边聊边赏刀,女人偶尔插一两句话。严钦并不避讳李卉与他一同现身公众场合,比起既出不得厅堂又下不得厨房的妻子,这个女人美丽、端庄又得体。

话题跨南跃北,最后难免就要落回榕星与觅雅头上。

“我本来想收购榕星,但你大哥不肯放,谈了几回都谈不成。不过现在也好,他投的那几块地皮而今都成了‘鬼城’,我可以等他破产后的资产拍卖了。”

“我最近才去那地方看过。”李卉点头,“我在十字路口停了二十来分钟,眼前无一辆车开过,无一个行人走过,那地方成片的烂尾楼,好容易造起来的,商住房的空置率也在九成以上。”

严中裕对李卉笑了笑,“所以你想收购觅雅,我从没说过反对。就算砸榕星两三个亿,他也活不过来。”

“不,我不打算收购觅雅了。”

“怎么了?”严中裕不解,“屋漏偏逢连夜雨,你这个时候收购觅雅,根本花不了多少钱。”

“我开始是想压价没错,但价格再低,也不能买一堆垃圾。”化妆品行业的事情,严中裕关注得不多,但经营着花之悦的李卉,对这个行业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了若指掌。正如当时她对方馥浓所说,她看中的是觅雅的苏州生产基地与开阔的代理商渠道,而今两者皆无,她也就没必要非觅雅不可了。“那些行业里难求的技术专家一个没留下,工厂的生产设备损失近千万,代理商也跑了一半,这样的公司根本一钱不值。”

“小卉啊,”严中裕笑了,“你这样,太没同情心了。”

江风吹起她的一绺乌发,李卉回以一个分外明艳又乖巧的笑容:“我不同情落水狗,不是因为落水不可怜,而是只有笨狗才会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