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人坐在了她的身旁,宽大的手掌轻轻抚过她的额发、脸颊。从鼻息之中发出的阵阵微叹那么清晰可闻,可她就是睁不开眼来看。
“轩……”她艰难地发出声音来。
“钰儿,父王在这里。”兰陵王满脸心疼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儿。
一别十年,再见时,居然是这样一个情景。那日如果不是他不死心,连夜派兵搜寻历山崖底,恐怕,十年前的一别,就再没有今日的相见了。
当士兵抱着湿漉漉又满身伤痕的她出现在他面前时,这十年来的思念与心疼布满了兰陵王的老脸,顾不得别人的非议与看法,他急匆匆地接过奄奄一息的她,一路从历山抱进皇宫,再抱到这紫宸宫内殿。
在场所有的人都骇住了。
都说兰陵王痴情,却没想传言竟是真的。这皇宫里,早已没了皇贵妃的影子,然紫宸宫一应上下,皆还是照着皇贵妃生前的模样整理齐全。即便十年不在身边将养的钰公主,也因为是皇贵妃所生,今日才得此皇恩。
原来,说兰陵王这十年来从未忘过旧人,竟是真的。
“轩……”
纳兰钰确定身旁的人并不是端木轩,他说他是她父王……
难道父王也要和她在天上相见?不可能,不可能……
“轩……”她好想有人来,告诉她她还没有死.
还有他在哪里?为什么没有在她身边?
细密的汗珠从钰公主的脸上滑落,宫女们不停地给她更换毛巾,可是已经一个昼夜过去了,她仍旧处于噩梦之中不能苏醒。
紫宸宫寝殿外跪了一地的太医,个个束手无策,面色惶恐。
兰陵王震怒,一挥手把一旁价值连城的琉璃盏扫到地上,裂成了碎片。
滴漏一滴一滴地滴着,又一个昼夜即将过去,钰还是一如刚入宫时的情形,一众太医皆面露惧色,有一人突然提议道:“启禀皇上,虽则臣等已是医界佼佼者,可是有些奇难杂症,民间的医者或许可解……”
“快去请!”兰陵王似见到一丝曙光,也不再多想,便立马下旨遍寻天下名医。
只要能治好钰公主的病,愿赐黄金万两,并满足他一个愿望。
圣旨一颁布,各地名医皆拥进京城。一时间紫宸宫迎来了从未有过的热闹。
长公主一身青色罗裙倚立于紫凤宫高处冷眼看着宫内发生的一切,钰回来已有两日,各宫主子见兰陵王如此看重她,纷纷前去探望,可是都以公主身体抱恙的理由被挡了回来。
她看着人流如织的紫宸宫,微微发出一阵冷笑,其他人或许不知道她有多严重,可是她又如何能不知道?
皇后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看着远处的情景,不由得发出一声长叹。
“母后?”长公主转过身来面对着皇后,不知她所叹何事。
皇后向前一步倚着栏杆说道:“原以为人去楼空,他对着四面空墙,能渐渐忘掉那个女人,可是为何都十年了,他仍旧可以如此执念?”
她语气中声声皆是怨恨,空付了青春在这朱雀楼台,重重宫殿中,却换不来君王一点点眷顾与怜爱。除了皇后的尊贵身份,她似乎一无所有。
而现在,那个他心底里最疼爱的女子的骨肉回来了,她似乎就更加无望了。
作为皇后,她早就对后宫三千佳丽争宠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倘若兰陵王一直雨露均沾,她也无话可说。只是,自从纳兰妃入宫以后,这偌大的皇宫,似乎只为她一人所设。而她,居然连三千美人都不怕,却担心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
她恨,恨她的专宠,恨他的无情,却又怨,怨自己的无能为力,怨自己的清冷一世。
长公主轻轻靠近,她没有皇后那般自怨自艾,身材比皇后稍稍高出半个头的她,始终如一只骄傲的孔雀一般高昂着头。
“母后觉得她还能在这深宫之中生存下去么?”半晌,她幽幽吐出一句话。
皇后听罢,有些惊奇地看着她,心中的疑问却没有问出口来。
一个在外多年的较弱公主,在这如狼似虎的深宫之中,确实生活艰难。她甚至都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拿她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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