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大夫忙起身扶她起来,“自家的人,何须这样?!”他轻轻抚着她的手背,问道,“信中所说的可是真的?”
皇贵妃用绢帛轻轻擦拭了一下眼角,微微点头。
御史大夫那日渐衰老的脸立马皱成了一堆沟壑,他沉痛地叹了一声,心疼地看着女儿,信中百感交集,“皇上他……”
“他不知道,我想,他永远都不会知道的。”皇贵妃一手压着胸口,压着那自心底不断涌上来的痛感。
“为什么?”御史大夫早已老泪纵横,心里不禁怀疑,难道这些年来皇上对女儿的恩宠都是假的么?
皇贵妃只是低头拭泪,却不说话。
御史大夫愤恨地起身,拉起皇贵妃的手说道,“走,咱们这就找皇上理论去!”
皇贵妃挣脱了他的手,声泪俱下,“爹,没用的,我根本没有证据!而且,而且我根本斗不过她!这么多年,虽然我最后要输掉了命,却赢得了她从未得到过的爱,我值了!只是,只是……”
她想起她还年幼无知的女儿,心里有万千的放不下。
“爹知道的……”御史大夫转过身来,轻轻地拍着她微微战斗的肩膀。如果这是她的遗愿,那么,赴汤蹈火他也在所不辞。
“爹,必须做到万无一失!我死不足惜,可是我不能让钰儿受到伤害!在她没有能力保护自己之前,不要让她回到宫中来吧!如果可以,她如果在外面找到能够给她一辈子幸福的人,那么即便不回来,我也不会有遗憾的。我最大的遗憾,怕是不能亲手为她披上嫁衣……”皇贵妃诚挚地看着御史大夫,再一次欲要跪下,却被生生制止了。
“钰儿也是我的宝贝啊……”御史大夫沙哑着说完,便扭头往外走,口中呢喃着,“爹不会负你所托的。”
皇贵妃跌坐于地,静静地看着他的衣袂消失在紫宸宫门外。她安静地,安静地坐在那里,直到天已经黑下来了,侍女走近殿内点灯,她才站起来,眼睛扫过手指甲间越来越遮不住的青紫色,她知道,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娘娘!娘娘!”一个侍女匆匆跑进来,高兴地禀报说,“钰公主醒了!”
“真的?!”皇贵妃喜出望外,直奔倾心殿而去。
“钰儿……”她颤抖的双手轻轻捧起钰的笑脸,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滑落脸颊。
“母妃……”钰公主虚弱地半撑起身子看着她的母妃,觉得她似乎顷刻间衰老了许多,小手伸到皇贵妃的脸颊上,轻轻拭去那些泪痕。
“明日起,你就要到另外一个地方去养病,记得要听外公的话……”皇贵妃把女儿搂入怀里,天知道,她有多么舍不得她。
“不要!钰儿不要离开母妃!”钰公主哇一声哭了出来,被秋千打到她都没有哭,可是一听见要离开母妃,她就再也装乖不下去了。
“听话,钰儿要听话!你好好养病,等病好了,母妃就去接你回来。”皇贵妃安慰着,只是只有她知道,根本不可能有那么一天。
“钰儿不要离开母妃……”
“这是你父皇送给母妃的定情信物。”皇贵妃抽出脖子上一株白玉兰坠子,一朵半开的白玉兰用金链挂着,栩栩如生,晶莹剔透。她把它挂在钰公主的脖子上,轻轻安慰道,“以后见它如见母妃,可好?”
钰公主撅着小嘴不应,却也不敢反驳。她知道,母亲既定的事情,无论谁都改变不了。她只好紧紧地搂着她的母亲,心里有种难言的滋味在她小小的心脏蔓延开来。
载着钰公主的马车正徐徐地离开皇宫大门,皇贵妃依偎在兰陵王的怀中,眼角噙着几滴泪珠,不舍地望着那再也看不见的小小身影,心似被挖空了一般,握着绢帛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钰儿啊,钰儿,母妃并无别的奢望,只希望你能快乐成长,健康成长。
长长的车队最后还是淹没在了天地尽处,皇贵妃仍旧不愿离去,望着那还凝着的一丝烟尘,满目的眷恋与不舍。
“回去罢。”兰陵王轻轻捉着她的手,把自己的温度过给他心爱的女子。她的手越来越冰冷了,这双手,自从生了钰之后,就一直染着红色的指甲的手,越发地显得苍白。他有些心疼,眼前的人似乎只要风再大一些,就能把她吹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