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令她突然浑身汗毛直竖。
“哗”一下,毫无预兆的,蒙在她脸上的盖头被揭去,他一张近乎完美的脸庞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只是薄唇紧抿,眼里的温度足以把人冻结成冰块。她愣住了!
不是他亲自下旨册封她为皇后的吗?为此,他不惜与太后、相父闹翻。
他突然笑了,俯身,俊面几乎就贴上了她的。她清楚地感觉到他如羽翼一般的睫毛拂过自己的脸颊,痒酥酥的,她也想笑。
但猛然看见,他眼底的厌恶一闪而过。
“朕的皇后娘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感觉如何?”他附在她耳边吹气,她不自在起来。
纤腰被他大掌扣住,他柔软润湿的唇倏然覆上了她的。
如蜻蜓点水一般,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的唇已离开。手一挥:“都下去!”宫人内侍悄然退下。“咣当”一声,厚重的殿门关上了。
殷澈就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她,一言不发。面上似笑非笑,双眸粲粲如星。
茗儿手心满是汗,冰凉冰凉,一颗心怦怦而跳,似要从腔子里蹦出。
默默对峙良久,殷澈突然打了个呵欠:“朕困了,皇后早点歇着吧。”双臂一张,眼望茗儿。
茗儿愣了愣,不明所以。
“还不替朕更衣?”殷澈一边嘴角弯起,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使得他本就俊美若仙的面容平添一种动人心魄的魅力。
茗儿看得有些呆了,不敢怠慢,上前为他宽衣解带。但因为从未干过这种事,再加上被他强大的气场压迫得呼吸都有些困难,所以一双手颤抖得厉害,费了好大的劲儿居然连一件外衣都没有脱下来。
“笨手笨脚!”殷澈低低骂一句,“朕自己来吧。”
茗儿如蒙大赦,赶紧退后一步,偷偷抹一把额上的冷汗。
殷澈脱下身上明黄色殷袍,随手搭在屏风上。一转头,冷声道:“发什么愣,要朕来帮你脱么?”
茗儿大惊:“不不……我,我自己来……”
“要自称‘臣妾’,进宫前没学过规矩吗?”殷澈剑眉蹙起。
“是,臣妾……”
见殷澈穿着中衣,茗儿面色煞白,慢慢吞吞地也褪去凤冠霞披,只余白丝绸质地的中衣裹着她纤细玲珑的身子。
殷澈冷眼瞧着,见她停了手上动作,面色一沉:“继续!”语气不容抗拒。
花树下,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蹲在那里,手持一根细细的树枝,在地上反复地画着一个字。
“茗儿,你在画什么?”背后,柔和的嗓音轻轻响起。
茗儿一惊,急忙用手擦去地上的字迹,起身回头。
眼前少年虽然也只十五六岁,但身量已长得很高,俊眉秀目,温润如玉。此刻的他站在茗儿面前,居高临下,像大人看着一个孩子。
“大哥!”茗儿有些慌乱,怯生生地。
少年是定安侯纳兰禛的长子纳兰少卿,茗儿则是侯爷的养女。
少卿的眼睛笑得弯弯的,头上肩上落满洁白如雪的琼花花瓣,如墨的发丝随风飞扬,映着淡淡的阳光,飘飘若仙。
看着茗儿一双如水明眸,少卿眼底的惋惜一闪而过。
有着这样一双眼睛的少女面色黑黄,右颊还有一大块丑陋吓人的疤痕。唉,天妒红颜呐!
“在写字么?”少卿低头又瞧了一眼。
“乱画的……”茗儿伸一只脚在写过字的地方来回地搓,生怕他看到。
即便如此,可那个字画得太深。少卿不着痕迹地一笑,转身走开。
那是一个“卿”字!
茗儿心虚地瞅着他渐去渐远的背影,有些懊恼地叹口气。
“茗儿,你怎么在这儿?叫我好找!”少女的娇嗔宛如夜风中的银铃,清脆动听。
“姐姐!”茗儿迎上去。
姐姐容黛锦衣华服,颈中的金项圈耀眼夺目,更衬得她肤白胜雪、眉目若画。
她才是侯府的千金,纳兰禛的亲女。
十一年前,先皇病危,当今圣上还是晋王时,与前太子为夺嫡,进行了一场殊死搏斗。前太子为巩固自己的势力,明里暗里剪除晋王羽翼。当时还是将军的纳兰禛就是晋王的得力助手,自然遭到前太子的仇视追杀。
那一次,身怀六甲的纳兰夫人逃亡途中产下一女,不得已将她放在一户农家门口。恰好这家女主人钟毓秀也刚刚生了一个女儿,即是茗儿。
男主人容成发现了门口的孩子,收养了她,取名为容黛。
也算纳兰夫妇命大,居然逃过那一劫。五年后晋王获胜,登上帝位,纳兰禛护主有功,被封定安侯,这才有余裕去寻找失散的女儿。
容成上山砍柴,不慎失足坠崖。孤儿寡母无法生存,只得去姑苏投奔娘家。不料毓秀的弟弟嗜赌如命,败尽家财,气死父母,还想卖掉二个外甥女还赌债。
无奈之下,毓秀又带着二个孩子出逃,辗转来到京城。
也是因缘巧合,纳兰放在孩子襁褓中的金锁在当铺中被发现,由此找回女儿。同时将无处可去的毓秀母女收留府中,并将茗儿收为养女。
“知道吗,明日太子殿下要到侯府来呢!”容黛一脸喜气。
天家的储君要来,这还真是一件大事。
只是,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茗儿有些漫不经心地听着。
天高云淡,一抹残阳缓缓西沉。
晚霞映照下的皇宫像被镀了金,更显肃穆。飞檐下的铜铃在晚风拂动下,响声愈发清脆得寂寥。
玉阶下,修长的背影茕茕独立,落寞得令人心悸。雪白的袍袖在风中猎猎抖动,飘逸若仙。
视线停驻在日薄西山处,思绪却像飘动的发丝,轻舞飞扬。
父皇的音容笑貌犹似在眼前,不过一次小小的风寒,竟而夺去了他年富力强的生命。
母后早逝,父皇今又与世长辞,只余自己在这个世上,从此形只影单,孤苦无依。
唉--殷澈长叹一声,闭上双目。
父皇弥留之际,微弱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澈儿,好好照顾茹妃……”
那个只比自己大五岁的妖娆女子茹静姝,跪在父皇床前,美丽的大眼,珠泪盈盈,显得那样无辜,像一头受惊的小鹿。
呵--殷澈嘴角牵起一抹嘲弄的笑意,能让父皇死都牵挂着的女人,会简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