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清雅

面露冷寂之色,“这倒是奇了,完全不懂你在说什么,苹一介布衣,怎会认识至高无上的王爷!”

“好,现在先不勉强你!”小奕子将手中的包袱随意掷在案上,似笑非笑,“待我回京向他禀明一切,告知你的栖身之所……”

不等说完,愕然惊问,“你认识他?”

“何为认识?何为不认识?”眸光微变,他笑了,笑语中分明透着几许暖意,“腹中有了他的骨肉还算作不认识,那我与他素未谋面也就算作认识了!”

他居然知晓了一切,定是影竹那可恶的丫头说漏了嘴,我抬眸相望,决然而笑,“你的好意心领了,郑苹是被人休弃的下堂妻,没有脸面再见任何人,这静安寺便是最好的归宿!”

四目凝对,死一般宁谧。

忽而,他轻笑出声,随即转过身子,“随你怎么说,随你怎么想,我认识的郑苹绝不会服输……明日辰时,我会预备车驾在山门等你,只等半个时辰,相信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

“水……热水来了!”影竹一手拎着裙裾,一手提着水桶,匆忙进屋。

小奕子迎面撞上她,微微点头,若有似无地道了句,“那包袱里有换洗的衣裳,替我说服她……”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缓缓起身,来到浴桶边,喟然一笑,“丫头,收了他多少好处?”

“这……”影竹手一抖,将桶中的热水淋得满地都是,“苹姐,这是天大的冤枉,我怎会做那般不堪之事!”

放了垂帘,除去青灰布衣,扶住她的手,小心翼翼跨入浴桶,浸没热水之中,全身顿觉舒畅了许多。

望着苍白的指尖,我漫不经心道,“小奕子为何会知晓忠王之事?”

影竹似乎没有听清,乐呵呵的答非所问道,“他……他是好人!”

此语入耳,我愣了愣,只见丫头面露欣喜之色,仿佛食过甜蜜的饴糖,“他待人很温柔,说话轻声细语,总会悄悄向我打听您的喜好。”

从未见她如此模样,我诧异相望,细细端详――居然忘了,她不再是我身后唯唯诺诺的婢女丫鬟,她也是豆蔻年华的懵懂少女,拥有跃动的春心,追求幸福的权利。

“你该不会……”话说一半,不知该如何继续。

脸颊染上红晕,影竹一面为我轻柔地搓洗着脊背,一面含笑嗔道,“瞧您说的,他不是小太监么!”

我莞尔一笑,幽幽轻语,“恕我直言,他绝非等闲之辈,或许是……”

不等我说完,小丫头怯生生地问一句,“您会同小奕子一起进京的,对么?”

眼波潋滟生辉,我巧笑嫣然,“何以见得?”

她指了指我悬在胸口的翔龙玉珏,“其实您心里还是惦记那位王爷的,只是……不然您不会将他的玉珏贴身佩戴。”

永琰……

颤颤的指尖拂去玉珏上的水汽,盯着隆起的腹部,恍惚出神,默然自问――我还想着他?掐指算一算,腹中的小生命还有几个月就会出世,难道真的忍心让他成为没有父亲的孩子么?

是走,是留,真的好矛盾……

一夜,辗转无眠。

翌日清晨,我带着影竹准时出现在静心寺的山门前。

还是选择了走,未来如何,看不清,也摸不透――仅是为了腹中的孩子,哪怕堕入无望的十八层地狱,我也心甘情愿接受……

“我知道你会来!”

声音低微,带着蛊惑人心的柔,“我知道你会保护我!”

“苹,走!”朝我伸出手,他迟疑了片刻,指尖滑过手背落在衣袖上,死死攥住。

终究还是没有勇气牵过我的手,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难过……

失神凝望,满心烦杂,小奕子幽幽一句,“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只能前进,不能退缩,更不能逃避!”

寥寥几字,他替我道出心意,我漠然而笑,“明白了,谢谢你!”

秋风透着寒意,不禁有些颤抖,他瞧见了,惊问道,“怎么没穿我为你准备的衣裳?”

眸光流转,温和地笑,“锦绣罗裳,海棠霞绯,不适合我,倒是这身青衫布衣深得我意!”

捏了捏单薄的衣袖,他关切道,“一路北上,渐行渐冷,你要善待自己。”说着解下自己的貂绒风氅,将我团团裹住,吩咐影竹扶我上车。

掀开车帘,一股暖融融的馨香迎面扑来,丫头掩唇笑道,“看不出来,他还真细心,焚过熏香,加铺了厚厚的锦垫,就连暖手铜炉都预备了。”

“他……”我哀叹一声,不知该说些什么,微微阖眼,倚着车壁静坐。

扬鞭催马,车驾缓行,一行三人,北上入京。

北上,数千里之遥,一路颠簸不平,刚行一日,我已熬不住了,吐得昏天黑地……

宛若泉水般清亮的眸子,溢满关切之色,小奕子亲自端茶递水伺候,柔声询问,“你还能坚持么?”

人已颠得七零八散,脑袋嗡嗡作响,我唉声叹气道,“怕是不行了……”

垂眸深思熟虑一番,他轻言细语道,“你再坚持一会儿,快到扬州府的地界了,一到扬州我们休息几日,转船沿大运河北上。”

面色煞白,倚靠在影竹怀中,勉强微笑,“一鼓作气,不用歇息,快些去扬州!”

赶到扬州,已是深夜,无暇欣赏二十四桥明月夜的佳境,小奕子安排我在客栈住下,就直奔埠头,找寻北上的船只。

心中隐着许多烦心事,我害怕面对那双含愁的明眸,一心只想快些北上入京,好早点摆脱他,这对彼此都要好……

直至三更天,才迷迷糊糊睡去;天还未亮,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我惊醒。

急急吩咐影竹开门,只见小奕子风尘仆仆而来,“苹,快起来,我们立刻要赶往邗江!”

朦朦胧胧睁眼,惊问一句,“为何?”

他一面示意影竹为我穿衣,一面不动声色答道,“近来漕运繁忙,江淮各地的船只早已被征用,我千方百计才托人寻到一艘!”

不敢怠慢,慌忙出门而行,风风火火赶往邗江。

刚踏上埠头,一船夫模样的老者蹒跚而来,高呼道,“公子,他们把船霸占了!”

小奕子立时蹙眉道,“何人如此大胆?”

“就是他们!”老船夫顺手一指,指向一高一矮身着短褂,头戴斗笠的虬髯大汉。

两名大汉上前,将小奕子左右挟住,拽住他的衣领,高个子惊声喝问,“好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么,漕帮的运粮船也敢随意碰!”

“大哥,别跟他废话,索性抛入河中喂鱼!”说着两人合力将小奕子向水边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