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有些人什么都有。钱啦、地位啦、名誉、爱人,甚至女儿……而有些人,注定什么都没有。除了悔恨、苍凉、悲愤和无能为力之外,什么都没有!”
“不是还有美丽吗?”alex把鱼儿扔到身边贮着水的盆子:“多想想自己拥有的。”
郑苹拔了拔额边垂下的发,仰起脸:“美丽吗?如果这美丽其实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呢?”
“你是指……”
alex斟酌用词,还是很决然的问:“你只有一个肾?”
“啊?”郑苹眼睛张得很大。她的病情就连刘教授和艾艾都不知晓,alex却是怎么会知道的?
“那晚,我送你去医院,医生帮你做了个b超。”alex淡淡的玄述,像这事儿再正常不过:“困扰人的,大多是心魔,而不是身体。你到肾科病房转一圈,便会发现像你这样的人,实在太多。肾癌、肾肿瘤、肾外伤等很多病症,都要切除病变的肾脏、只保留一边健康的肾脏。
这些人都只余一个肾了,但只要好好的保护,爱惜身体,这长长的年月里,也没发觉有什么不好。并且,经过死亡挣扎后,反而更懂得珍惜生命,在有限的人生里,反而过得比平常人更洒脱潇洒。
你为什么要一直束缚自己,把自己看作是个病人?心脏也只有一个,也没见有谁认为:我只有一颗心,它这么重要,无法替代,如果坏了就活不过来了,所以,我其实是个病人,是个不完整的病人。”
“这,不能等同来谈吧?”也许她真的是心魔,2年多来,缺的这个肾,她的生活并没出现多大的不适和困扰。但是,那时时狂烈地吞噬她的恐惧,却从没休止过。她的心魔,是那一段为肾抗争的屈辱,为这个肾而被掠夺的爱情。
“有时候我明白,但就是走不出来。”她苦笑,第一次那样正经的端详alex。他的眉眼五官皆是极好看的,但在那成熟儒雅的风度和懒散闲适的气质的反衬下,他的相貌便总是让人忽略。忽略他的年纪,忽略他的身份,忽略他的皮相。
“的确,知易行难。道理再浅显易懂,做起来都困难重重。”他微笑,站起来给她披上外套:“雅兰小筑今天新出了一道素菜,你陪我去试试。”
郑苹觉得,alex有个英文名,还在时尚界有一定的地位,却为试一道菜而特意绕半个城区,而这道菜仅仅只是一味普通的素菜,他这个人实在有点矫情。
后来她才明白,alex认为人生原是光阴有限,当得在这有限的人生里尽情享受心之所爱。而享受的乐趣在于慢慢品味,而不在匆匆追求。所以,他才在悠闲恬淡的享受中,放慢了脚步,养成后来的一派疏懒雍容。
alex本有条件、有理由、有闲钱继续这般悠闲自在的疏懒下去。不幸的是,他在一个雨夜,扶起一个倒在他车子前方的女子。那个女子有细细的眉、大大的眼、长长的睫、薄薄的唇和倔强的嗓音。
她神志模糊时死死的抱紧他的腿,垂着粉白的颈项:“我要活下去……”
我要活下去!这是多么渺小而平凡的要求?
雅兰小筑在近郊处一个荷塘的后面。环境清幽而朴实,车流不多,但院子里的小厢房却早已爆满。
alex坐在小厢房内,临窗指了指后面的山头:“只有我这种熟客才会摸到这儿来吃饭。平时也不好呼朋唤友,多是在上面散个步,或是在市区坐车过来,不想扰了这里的清幽。”
郑苹看了看自己的高跟鞋和停在荷塘边的车子,呐呐的道:“那今天,我算不算不识时务?”
“呵呵,你例外。”
“为什么我例外?”她刚才进来时那响亮的高跟鞋音,对着大堂处的观音像很不识大体的惊“咦”了一声……但现在檀香浓郁的厢房里坐着,她顿时觉得对菩萨太过不敬。
“因为你美丽嘛。”
“啊?我美丽就可以在这个清净地乱按喇叭、乱踏高跟鞋、乱制造乱七八糟的嗓音了?”
“嗯。”
“……”
郑苹和alex说话有点喜欢绕口,会不由自主的想要和他抬杠。她想不通,alex这副气定神闲,类似是超脱的气场,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发自内心?他明明还算得上年轻,却偏要做出一副万年老妖的正经样子,但这正经样子其实却又一点儿都不正经。
alex理所当然的给她布菜,修长的指尖执筷,就连执筷的姿势都是贵族豪门里的优雅工
整:“这味素蟹粉,口感酥软滑嫩、味鲜可口,“蟹”香流溢,色、香、味、形、质均可与‘蟹粉’媲美,几可乱真。你试一试。”
郑苹尝了一口,点头,语气却有几分不以为然:“以土豆、胡萝卜为主料,配以熟笋、香菇等配料翻炒。不是真蟹,更胜真蟹。”
alex束着手掌:“你好像有点不太满意。”
“这样说吧?既然是素菜,还是在观音佛前吃的素菜,那就自当心比嘴巴还要高洁纯净。你现在吃着冬菇,心里想的却是‘蟹肉’,那里是清心寡欲?”
他抚了抚额头,很有兴致地:“嗯。这见解很有佛性,但是,我来吃素菜关观音什么事?”
“啊?”
“要不是这儿的菜式可口,300里之内别无分店,你以为我喜欢来这里被观音佛像监视着吃饭?”
郑苹不禁由心慨叹,alex这一脸正经,果然是装出来的。她藐藐嘴:“味道也不怎么样?”
“啊?”alex向前靠了一下,期待的望她。
她挟了一块豆腐,嚼了两下,摇头道:“既然这是家常豆腐,便得体现家常。在这些附庸风雅、故作神秘的食店,哪里能食得出家常的味儿?正所谓,外面千好万好,不如家里煮的好。”
“于是呢?”alex更加向前靠,脸都快倾到郑苹的脸颊,她浅浅的、拽拽的,又故作高深的抿嘴笑道:“本姑娘师承南派大师,一身本领,无处舒展啊,无处舒展……”
“请问姑娘师承何处,师傅又是何方高人?”
“家传厨艺学校,乃是郑苹母亲的唯一的得意门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