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这个送给她。”他将写好的字装入信封,看得信鸽捎着翅膀飞向一望无垠的蓝天,心中平复了许多,便命宫人摆驾前往淑妃居住的碧琳宫。
若不出现他所料,倩儿回来的时候,应该是怀上了,可她那样倔强,必定又有一番吵闹,就算她愿委屈自己,宁死也要守住贞王府,无论如何,他断不能容忍她委屈他们的孩子。
在她彻底妥协之前,荣帝已为他们的孩子作了长远的打算。
倩儿虽迈出了第二步,荣帝却已使出第三招,他们之间看似相安无事,却因彼此算计,形同一种近似于如履薄冰的关系。
辗眼已是腊八节,希大学士辞官后,举家迁至帝都城外的田庄上,庄子虽不大,一应谷米却极多,眼下正带着一大家子人合计着煮腊八粥。
倩儿抱着天佑从房内走了出来,正要上前一并帮着敲核桃仁,却见月娘站在正房外的连廊下使眼色给她,将天佑托给弟弟希珏,兀自走了出来。
原来是内禁卫带来了荣帝的书信,倩儿并不吃惊,一切尽在意料之中,只是为着那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笔迹,还有那句“梅花香自古寒来”的诗句,终是有那么一瞬的愕然。
想起旧年贞王猝死,荣帝出宫来找她,她伤痛不已自是避而不见,他于无奈间只能命人来寻她,也曾三番五次修书予她。
那些没有只言片字的书信除了他的防备之心,深恐授人以柄,想必也是因为与她的字迹相仿……知道他的笔触曾受她的影响,却未料到竟如此传神。
他这人虽变了,性情却始终不曾改变。
不想她看穿他,除非到了他认为恰当的时候。但只是他凭什么就这么自信,以为如今便是最好的时机?就为着她的虚与为蛇?
倩儿觉得有些可笑,将信依旧封好收入衣袖中,向月娘说道:“你先下去。”
“玉儿,”
适有倩儿的母亲颠着一双小脚,颤微微的从后堂走了出来,倩儿只得叫回月娘,命她上前扶住母亲,希夫人失望道:“你为什么不上前扶为娘?”
“有何不同?”
想起当年母亲坚决反对她与荣帝在一起,在她最为艰难的时刻将她撵了出去,倩儿的心底始终有一道伤疤,便是她回娘家小住,除了与父亲及兄弟说说话,鲜少有与母亲打照面。
“你下去,我要她来扶我。”
“母亲,”倩儿虽有那么片刻的不快,可望着母亲满头华发,到底还是忍住了,她摆了摆手先打发月娘退下,勉为其难的上前去扶她。
“若非贞王的母亲早年殁了,就你这性情怕也守不住正妃的妃位。”
“是,所以女儿便命硬到一并连王爷也克死了。”
“你……”
“这不就是母亲想对女儿说的话吗?怎么女儿先说了出来,反倒是让母亲无话可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母亲说话还是那样伤人,不过若论行事作风,她如今也不逊于母亲。
“改改你这性子,女子太过刚烈终究是要吃亏的。”
“是吗?”
倩儿不置可否,她抬眸望了眼廊外又下起的雪花,淡漠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的事母亲就不必操心了。”
“纵使为娘有再多的不是,也记终究是你的娘。”希夫人心里晓得,就算眼下倩儿已成熟稳重了许多,但与她的母女之情,恐怕是这一生都难再开解。
可她终究是她的女儿。
因又道:“为娘知道你前几年金边银边看似无限风光,最后还不是落个虚名。如今既是逃不过也避不过,你又何必再苦守着,倒不如随他去了……”
被亲生母亲一语道破她如今尴尬的处境,倩儿十分羞愤,心中亦纳罕,母亲又是如何得知她与荣帝之间的事?难道窦太后又故伎重演,又像当年那般修书给了母亲。
“怪道母亲又羞又气,除了心有不甘,还心疼女儿白白又被他们母子欺侮了去,然后再教训女儿,与其在这里出言顶撞,到不如进宫与那个瞎眼老太太争上一争。”
“玉儿,为娘担心你,”面对母亲如今的转变,倩儿看在眼底。并不是还埋怨她,只是如排山倒海一般想起了前尘往事。
她的改变,其实是在这样的冬天,又一次与母亲争吵后,倩儿私奔去寻荣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