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月娘低头一唤,他连忙示意她噤声,轻轻地带上重门再次走向她。
他告诉她,又一次不可遏止的想起了他们的最初……如今他已不是落魄潦倒的宗室子弟,可以给她曾经想要的全部。
难得倩儿肯老老实实的听他将话说完,有那么片刻地温婉安静,看得她轻启朱唇,终于传来曾经无比熟悉的悦耳的声音:“好啊,只要皇上肯能拿后位来换。”
“你这样想?”
“对,无名无份,无怨无悔的跟着你,我可不干,”她的声音极轻,既有别于从前的吹气如兰,又有别之前的冰冷刺骨,就像夜半升上来了的露气,凉凉地浸染上他的心头。
他很认真地再听她说话。
“倘若你肯……”荣帝原想说再等上一等,却不得不掩住了口,他始终无法向她作出等母亲窦太后薨逝以后这般忤逆不孝的承诺。
其实他已得知母亲曾不止一次陷害过倩儿,她胸前那道狰狞丑陋的伤疤,就是母亲派人所刺。可母亲到底给了他生命,在最困苦的岁月独自一人艰难的抚育他成人……
无论如何,他不可以诅咒自己的母亲。
“皇上,臣妾是跟你闹着玩儿的,”她无声无息的笑了笑,便侧了身背对着他想着一腔心事。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一无所知的小姑娘,不但学会了逢场作戏,更学会了一针见血,对于荣帝这种普天之下唯我独尊,又愚忠愚孝的强势男子,倩儿太清楚地知道他的软肋。
她是为了守住贞王正妃的身份才对他说这番话的。因为荣帝不可能做到,他便不能够再进一步向她索取,她需要稳住他寻一个恰当的时机正大当明的走出这座囚宫。
一定要摆脱他的禁锢……眼泪流尽之后,剩下的应当是坚强。
秋分以后,一场秋雨一场寒。又到蟹肥菊黄的好时节。为了讨倩儿的欢心,荣帝命人在她的寝殿前后摆满了姹紫嫣红的秋菊,俱是金芍药、黄鹤翎、报君知、御袍黄、金孔雀、侧金盏、莺羽黄等菊中珍品。
这日秋高气爽,倩儿奉召前往思君亭陪荣帝赏菊。
“你知道朕其实不太喜欢。”
“臣妾当日不过是随口一提,皇上日理万机又何必放在心上?”在某一种程度上,倩儿虽默许了与荣帝共处的事实,却始终与他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
“可朕却独爱那份落花无言、人淡如菊,”霜天清秋,众芳摇落,于荣帝而言,秋天虽是一个萧索的时节,却也是收获的季节。
比如此时此刻,他收获了倩儿。
她正伫立于开得如火如荼的花丛中,满目金黄,除了她一袭莲青色的绸衣迎风飘舞,仿佛是浓墨重彩中极其清淡记的一笔,极致地色差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他注视着她的目光因此逐渐变得炽热。
最要命的是彼时她正好也望了过来,一头乌油油的长发挽成倭堕髻,雅致的偏向左侧,斜插着一只长及耳垂的璇珠流苏,还是惯常缓步的姿态,一步一摇走向他。
莹白的小脸薄薄施朱,以粉罩之,飞霞般美艳的妆容,衬着她清冷的气韵,整个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令人如窒息一般的冷艳绝尘。
“皇上最喜地应是黄巢的《菊花诗》,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记得那年荣帝受封前,总在她的跟前反复诵读。
他不可一世的野心,她从来就知道。
可当时,她真是单纯,甚至曾天真地以为,他会为了她放下一切,会为了她远离纷争……
“若非如此,朕又如何能再次拥有你?”
“拥有我?”她惊讶于他的厚颜无耻。
总种被迫如画面一般迅速闪过倩儿的脑海,她的唇角便泛起一抹霜降般骤然冷冻地笑。
“谩说渺小如臣妾这般守寡的孀妇,不论是凤凰蛋儿似的七仙女,还是堂子里的粉头窑姐儿,只要皇上喜欢,谁不赶着巴结,争着抢着送宫中。”
“说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