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都枯萎了,茎叶上的刺却全数扎在心里,刺得他生疼,刺得他痛不欲生。
东宫,便是如此的景。没有春夏,亦没有秋冬。仿若几个世纪中,只有花季,暖季。她从此找到了答案,赵羽成并不是惧那寒冬,才把府邸修葺的如仙如画。而是,忘不掉帝都,忘不掉四季如一的皇宫。亦如他所说,他是皇家子,要深埋在帝都之下。
而自己不过是那条回宫之路上的野蔷薇,甚至没有香味,攀岩在墙壁上等待有人采撷。他采了,装入衣袖中,时不时的赏看,却终究抵不过那繁花似锦,丢弃了,在那充满荆棘的路上,只刺伤了自己,瞬间的美丽消散,遗忘。
那狭长的双眸是刻在她心里的,那是一双对逝去侧妃没有丝毫留恋的双眸,她又一次记起,他是玉面修罗,冷酷,无情,薄凉……
“颜姬,殿下的药好了。”
依阑望着皇宫的一切,夕阳中却又是平添无尽的伤感,她回转身,接过托盘,向晦暗深处的一丝明亮走去,赵羽良屏退了所有的人,只静静的坐在西门一角的湖边垂钓,至此,已有三四个时辰。
“殿下,该服药了。”
赵羽良侧眸,复又看着水中,颜菖蒲才发觉鱼竿早已弓起,湖上一团躁动,那鱼分明咬了勾,可他既不去拾起,亦不放生,只看着它挣扎。
“鱼上钩了。”她轻轻的提醒,却只听到一丝哼笑,背上便起了凉意。
“对……上钩了……本宫在看它……垂死挣扎。”
可赵羽良终是接过了药碗,没有看一眼,便倾入湖中,混沌中,鱼竿滑落,鱼带着竿一起沉入了湖底。天色渐暗,视线已不大好,赵羽良站起,“二弟的婚宴……怕是要拖到明年开春了。”
是啊,静晨死了,却冲了南王的好事,可这些又与她何干,始终不过一个局外人,手腕被扼住,她一惊抬起了眼帘,赵羽良眼眸有些许恍惚,“颜姬,你的心里只能装着本宫。”
好端端的,他怎么又说这些,颜菖蒲微微一笑,“殿下这是怎么了。”
“你不善于伪装……”
只这一句,便泄了她的心机,颜菖蒲惶惶不安,却又不敢再说什么。
“走,去看看本宫新缀的谱子。”
夜幕已上,她不禁回望着湖中,烫金的矮凳孤立在湖边,看不出任何垂钓的痕迹……
张公公办事很有效率,只几天,便给她带来了消息。小杜子家里已没什么人,祖坟在陌都城西,常年无人看管,现已长满了荒草。她把小匣子给了张公公,却赏给他一枚东海珍珠,只有这样,小杜子的银子才不会被私吞。张公公一脸的喜色,“颜姬放心,祖坟修好了定是令您满意!”
她心里轻松了不少,这是她与南王府最后的瓜葛。了结了,便真的再无干系。
这几日,皇宫里较之前忙碌了些,据说北狄的王要来大梁朝见。信使来到大梁之日,北狄的人马已出发十多日,从北疆进关,一路南下,再有几日的工夫便直入帝都。
这本是前朝的事,可还是会传入。颜菖蒲听闻这消息,不由得看着手腕上那个发乌的银镯,北狄的王,呼伦纪,那是她已经遗忘的名字。
不过,那续着络腮胡,说话粗鲁的蛮夷形象入了心底便无法抹去。
她想起,还是会不禁嗤鼻,那样的人,怎么能够称作王。不开教化,迟早还是要灭的。
安泰殿前,刚刚散朝。赵羽良轻咳着站在长阶前,清明前的天气就是如此,不经意间凉气便入了心。
“东宫侍姬魏氏今日一早自缢身亡了,魏大人在朝堂上颇有微词,殿下应该听出来了吧。”
他有些飘忽的神思倏地收紧,侧眸看着身侧的昌元,只见昌元眼中的复杂,他知道这一次,自己又失态了。
“东宫的侍姬怎能轻易的遣散,多是朝臣千金,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被送回各家,她们颜面何存?今日是魏氏,明日,后日又会轮到谁?”
天际的浮云轻薄,耀眼的华光倾泻而下,有些许刺眼,赵羽良垂眸,一步一步的走下石阶,游龙丹陛在身侧越过,可他心里早已决然。
“殿下,微臣的话如今就是这么不中听吗?!”
赵羽良不禁驻足,回望着那个跟随自己多年的太子宾客,可是,只要遇见她的双眸,他便无法在淡然处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