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手指,撩开她的兜帽,露出的小半边脸颊和几缕细碎的长发。瞥了一眼被自己打的红肿的脸颊,宇文逸风轻轻抚摸了上去。
骤然的刺痛让夜魅本能的躲了一下。
“疼么?”宇文逸风的声音不带有任何音调,还不等她回答,又接而问道。“你跟着本王多久了?”
“三、三年。”
“三年啊。”句尾拉长了语音,长叹一声。“可是不短了。你明明知道,为何还要惹本王生气呢,嗯?”
夜魅当即便要跪下,却被宇文逸风拉住了纤弱的胳膊。“夜魅知错,主、主人,您就饶过夜魅这一次吧。”
“本王不会再追究了。”宇文逸风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隐藏在兜帽中的眼睛,目光阴冷刺骨。“只不过,本王想让你记住一件事。”
“你动谁都可以,但你若敢动她――你用的所有手段,都会亲身尝一遍。懂了么?”
“是!夜魅……遵命。”
一只轻巧的瓷瓶稳稳的放在了她的手心里。“把脸上和颈上的痕迹去掉。回去接着做好你的本份。”
扭旋了瓶塞,将盖子打开,一股清凉的药草的味道扑鼻而来。
那些清清凉凉的药膏擦在脸上不多时,红肿刺痛感已消减许多。
重新戴好了兜帽。夜魅将瓷瓶小心翼翼的收好。
“时候不早了,退下吧。”
深深的看了一眼宇文逸风负手而立的身影,他冰冷的眼神,总是会透过自己的身体,看向别处的什么地方。夜魅苦笑一声,微阖了眼睛,行礼道。“是,属下告退。”
转身时,夜刃已经打开了房门。路过他的身侧,夜魅下意识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径自离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檀香的余味淡去,若有若无的药香满室飘渺着雾笼烟起。
犹似一帘精致迷离的梦。
“有什么想说的?”宇文逸风重新站在窗前,背对着身后的夜刃,突然问道。
夜刃一惊,当即垂下头。张了张口,却始终没有出声。
“想问本王为何如此算计于她,又为何如此提防于他。对吗?”
分不清宇文逸风口中的她和他究竟是指的何人。夜刃却尽职扮演好了自己的角色。“属下不敢。”
“是不敢问,还是不想问?”宇文逸风轻笑一声。片刻后笑容渐渐落了。盯着窗外黑蒙蒙的一片,一字一顿,绝决而森然,“宁可我负天下人,亦不许天下人负我!”
小楼一夜听春雨。
诗句风雅,笔迹清逸,雕梁画栋的小楼掩在堆雪泄玉般的梨花中,飞檐下的狭长匾额清清楚楚刻着一行字:小楼一夜听春雨。
小楼不大,楼名便为春雨,春雨楼。
这春雨楼,便是逸王府中宇文欢为沐安备下的住所。
与侧院的其他三阁不同,这春雨楼是真正的楼阁。
“身子刚好些,又穿的这么单薄跑出来。”裴元的声音远远的传来,不多时一件略厚暖的披风裹在了肩上。“虽然已经入春,但还是小心些好。”
沐安收了收衣襟。“两个月了啊……”顿而一笑。“不想时间居然这么快。”
浅碧的新鲜梗米粥熬得软糯清香,盛在透白的细瓷团花金边碗中,几碟素淡小菜在桌上摆出六瓣花朵模样,端的是勾人食欲。
裴元拉了她在桌前坐下。“那位了不起的王爷特意叫人给你备下的早点。”
看了看被推至面前的碗筷,沐安抬眼看着裴元,目光中不禁带了一抹调笑。“看你的样子,似乎总是很怕他?为何?”
“我怕他?”裴元愕然地用手指着自己,无奈的叹口气。一根指头直戳向沐安的脑门。“我怕他倒有鬼了。查个幕后黑手居然也要用两个月的时间,还没有丝毫的头绪,我怕他作甚?”
沐安偏头躲开那根看似纤长优美、实则暗藏杀机的手指,笑言道。“只怕不是不知,而是――”语调急转直下,“我倒是似乎有些明白,该是谁下的手呢。”
“是谁?”裴元登时来了精神。“敢在我的眼皮底下给你下摄魂,真是不要命了!想我堂堂‘鬼见愁’的名号也不是白叫的!”想及那日沐安中了摄魂后的情景,心头一紧,扬手一把暗器打在墙上,几十枚暗器形状样式俱是不同,带着幽蓝深紫各色光芒煞是好看,触墙后皆尽飞回裴元的袖中,而白壁上星星点点的小洞勾现出一幅正面人体的大位图。
“不过是猜测罢了。”沐安咽下碗中最后一口粥,用温热的手巾擦了唇,脸上依旧挂了一丝笑意。“倒是现下有更重要的事呢。”
“哦?是何要事?”
沐安眼中水汪汪地甚是,“蝶夫人也有了数月身孕。只是我这身子一直不见好,并不曾去看过她。倒是劳烦她前后跑来不少次。今日天气不错,我想去蝶园看看她。浅音,我叫你备下的东西,可是都准备好了?”
浅音闻声提了一只轻巧的竹篮来。“备好了。王妃现在就要过去吗?”
“嗯。也好多陪她说说话。”
沐安刚迈开步子,身后便传来了裴元煞是奇怪的询问。“安,你当真――不在乎吗?”
不在乎他除你之外还有其他女人?不在乎那些女人在你之前为他生子?不在乎……他两月来从未在你这儿留宿,只是不时来瞧一眼吗?
“在乎?”沐安温声重复一句。“为何要在乎。事到如今,我还有何需要在乎呢?”
他所表现出所有的冷漠,皆是在她的冷淡之后才出现的。
如今的他们,早已过了年少懵懂的年纪。那时的事情,也不过是儿时未尽的梦罢了。
轻叹一声,沐安自嘲般的哼笑。目光落在远处。从春雨楼的窗格外望去,便能同宇文欢居住的无望居相对凝望。
他们之间,梦一旦惊醒。那便只是――过往。
而过往,却,无爱,无恨。
“王爷,蝶衣给王爷请安。”
“身子不爽,便不必行礼了。就你我二人,何来如此多规矩。”
蝶园外并没有人守着,似乎丫鬟都在屋里伺候着。沐安和浅音走到正屋门前时,停住了脚步。